中篇連載丨入魂師（十三）

第十三章 不可違

這是哪？

昏暗的天空，冰冷的湖水，同一個場景，同一個世界。

韓將雲睜開雙眼，緩緩從地上站起。

我沒死？

韓將雲低頭看向下腹，血不見了，傷口沒有了，匕首也消失了，而自己正懸空站在一望無際的湖面上。

湖中，光影閃爍，點點星芒匯成一條長長的銀河。

韓將雲縱身一躍，跳入湖中。

水下的世界深遠而又空靈，宛如宇宙一般夢幻迷離。

韓將雲在水中四處遊蕩，同時觀察著周圍的星光，它們的光時收時張，節奏就像人的呼吸一樣。

它們是否也有生命？

抱著這個想法，韓將雲靠近最近的一顆光球，朝它伸出雙手。

還未觸及到光，忽然，一股強大的吸力從球內傳來，把他的手往裡頭拽。

韓將雲一驚，立刻收回雙手，事實證明，這只是他腦袋裡的想法，此刻他的手已牢牢地貼在球面上。

怎麼辦？！

韓將雲心中一緊，腳下漩渦涌動！

轟！

韓將雲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魏將軍！魏將軍！」耳邊傳來一聲叫喚，韓將雲晃了晃頭，睜開眼，環顧四周，周圍儘是黃沙城牆，還有一群穿著古代軍甲，手持長戈的士卒。

「這裡是哪？」韓將雲恍惚道。

「魏將軍？這裡是長沙啊！」在他身前的士卒說道。

「長沙？魏將軍？」韓將雲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長劍重甲，與其他士卒的穿著相去甚遠。

「我是將軍？」

「您當然是將軍了！」

韓將軍左右顧盼，「你們不是在拍電視劇吧？」

「將軍您在說什麼啊？電……視……劇是什麼東西？」

「將軍怎麼一醒來就開始胡言亂語？是不是中邪了？」

「是啊是啊……」眾士卒議論紛紛。

「長沙……魏將軍……」韓將雲的目光在士卒身上不停打轉，眼前士卒的裝扮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裡見過，他拍了拍腦袋，努力地回憶著，「到底是哪裡呢？」

就在這時，空中突然響起一聲號角。

韓將雲一驚，猛地站起，問道，「這是什麼聲音？」

「魏將軍不知道嗎？黃忠將軍通敵，韓玄大人命人午時將其斬首。

」士卒抬頭看了看天空，「現在正是午時。

」

「黃忠將軍怎麼可能會通敵！若是他都通敵，那天下就沒有忠臣了！」一士卒大喊。

「你在說什麼呢？！」另一士卒肘了一下他的胸口，「你這樣說小心被殺頭！」

「黃忠！我記起來了！你們這身裝扮我在《三國演義》里見到過！長沙！我是魏延！」韓將雲喜道。

眾人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將軍……您在說什麼呢？」

「行刑場在哪？！」

「在……城中市集。

」士卒痴痴道。

「怎麼走？」

一士卒指著右側的街，「那條路直走到底，便是了。

」

「好！」說完，韓將雲轉身便走。

「將軍！您要去哪？」

「救人！」

行刑場上，一位老者跪倒在地，他披頭散髮，雙手被麻繩牢牢地捆在背後。

在他身旁，站著三位彪形大漢，其中一人手持五環鋼刀，巍然挺立。

「黃忠將軍怎麼可能通敵？」

「是啊！我不信！」

「與其這樣被對待，還不如真降了劉玄德！」

「是啊！早聞劉皇叔仁義無雙，若是真降了他，黃忠將軍哪會落到這般田地！」

圍觀的百姓小聲議論道。

「黃忠！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知不知罪！」聲音從老者前方約十步的地方傳來，話者正是韓玄，此刻他坐在案前看著黃忠。

「老臣無罪！」黃忠仰天大喊。

「好！看你嘴硬！」韓玄猛地站起，指著老者，大喝，「劊子手！給我殺了他！」

「是！」

兩位劊子手一左一右按住黃忠的肩膀，將其控制，那位手持鋼刀的大漢活動了一下手腕，緩緩抬起大刀，目光死死地盯著他的後勁。

「刀下留人！」

話音一落，鋼刀猛地劈下，只聽見一聲慘叫，地上多了一柄沾滿鮮血的長劍。

韓玄身前的案桌上，插著一柄鋼刀，鋼刀的刀柄上還握著半截手臂。

血一滴一滴的落下，韓玄跌坐在椅上，面色蒼白，表情驚恐地望著前方。

「啊啊啊！」

百姓看到這般場景，忍不住尖叫起來，四散而逃。

韓將雲躍上刑場，瞪了一眼黃忠身旁的兩名劊子手，二人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拉起地上痛苦呻吟的操刀手，匆匆離去。

「黃將軍！你沒事吧！」說著，韓將雲拿起地上的長劍，割開麻繩，扶起黃忠。

「咳咳……魏將軍，我沒事……」黃忠踉踉蹌蹌地站起。

「韓玄這般對你，不如我們將錯就錯，降了劉玄德！」

「萬萬不可！若是降了，這罪名就真坐實了！」黃忠驚道。

「黃將軍放心！一切過錯皆由我韓……魏延一人承擔！」說罷，韓將雲仗劍走向韓玄，韓玄起身欲走，腿一軟，摔倒在地。

韓將雲一把揪起韓玄，怒道，「黃將軍有情有義、忠心耿耿，你竟要斬他，當真是瞎了眼了！」

「魏將軍……魏將軍饒命！是我眼瞎！是我眼瞎！」韓玄慌忙示弱。

「哼！留你在世上也無用，去死吧！」韓將雲手一揮，斬下韓玄首級。

「眾長沙兵聽令！」韓將雲提起韓玄的腦袋，原地轉圈，向周圍士卒展示道，「從今天起，我魏延就是這長沙城的太守！我的命令就是一切！若有不從者，格殺勿論！」

話音一落，整個行刑場內鴉雀無聲。

「誓死追隨魏將軍！」忽然，一士卒高舉拳頭，大聲喊道。

「誓死追隨魏將軍！」

宣誓聲如浪潮般翻湧奔騰，一陣一陣響徹天際。

韓將雲微微一笑，高聲道，「好！很好！既然如此，開城門，迎接劉玄德！」

「是！將軍！」

太守府內，韓將雲手捧官印跪在劉備身前。

「長……長沙太守魏延前來投降！」

見他有些拘謹，劉備微微一笑，道，「別緊張，難道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不，不敢……」說話間，韓將雲下意識地撇了一眼站在劉備身旁的諸葛亮，見到諸葛亮此刻也正看著他，韓將雲立刻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

「我有這麼可怕嗎？」諸葛亮輕搖羽扇，望向劉備。

「一定是你太嚴肅了！」劉備笑著接過官印，扶起韓將雲，拍著他的背說道，「魏將軍不必緊張，多虧有你，我們才能兵不血刃的拿下這長沙城，這對於百姓來說，是件好事！從今天起，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

「這麼說……皇叔您是答應了？」

「能得到將軍，是我劉備的榮幸！」劉備輕撫長須。

「軍師也答應了？」韓將雲望向諸葛亮。

諸葛亮點頭笑道，「我為何不答應？將軍你勇猛過人，主公得之，如虎添翼！」

「多謝軍師，多謝主公！」韓將雲雙手作揖，俯身再拜。

劉備握住韓將雲的手，「將軍不必客氣！今晚我擺宴，咱們喝個痛快！」

夜晚，太守府燈火通明，眾將士齊聚大堂，舉杯暢飲，時至夜半，歌舞聲依舊嘹亮。

「來，喝！」張飛抓起一壇酒，直往嘴裡倒。

韓將雲搖晃著身子，擺了擺手，「不了，我……喝不下了……再喝要吐了……」

「哈哈！怕什麼！喝！再戰三百回合！」張飛將手中空壇一丟，環顧四周，指著地上呼呼大睡的眾人，憨笑道，「看看你們，喝沒兩口就倒下了！」

「哪裡是兩口……明明喝了二十壇……我……」話還未說完，韓將雲捂著嘴衝出大堂。

「哈哈！吐了……吐了！我……我都還沒……發力……發力呢……」張飛仰頭大笑，忽然腳下一軟，栽倒在地，「我……我……還沒……呼呼呼……」說話聲越來越小，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呼嚕。

大堂右側拐角處，韓將雲手扶樑柱，俯身嘔吐，過了好一陣子，才見他直起身子。

韓將雲一抹額頭上的汗滴，長舒一口氣，「舒服多了！」

「魏將軍，你沒事吧？」

身後傳來一聲清朗的話語，韓將雲扭頭一看，只見諸葛亮手持羽扇酒樽，站立在大堂前的石桌旁，月光灑在他的臉上，映出一雙深邃的眼眸。

「哈哈，沒事沒事。

」韓將雲笑著朝他走去，「軍師怎麼不去裡頭和大家一起喝？」

「我生性守靜，不喜喧鬧。

」諸葛亮抬起羽扇，指著大堂內酣睡的眾人，「況且一群人喝酒，總是要有人時刻保持清醒。

」

「軍師所言極是！」韓將雲一臉恭敬道。

「雖說如此，但一人獨飲的確寂寞了些，不知將軍是否願意陪我喝幾杯？」

「我……我當然願意！」韓將雲又驚又喜。

「好！請！」諸葛亮手一擺，示意他坐下。

「軍師你也請！」韓將雲亦是回禮。

月下，桌前，二人把酒言歡，好不痛快。

「軍師，話說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還擔心你會殺我……」幾杯酒下肚，韓將雲有些醉了。

「哈哈，我為何要殺你？」諸葛亮笑道。

話音一落，韓將雲撲倒在石桌上，嘴裡小聲嘀咕著，「你別殺我，我……我可是非常崇拜您的……」

「魏將軍？」諸葛亮推了推他的肩膀。

「呼呼呼……」庭院內鼾聲四起。

「有什麼好崇拜的？」諸葛亮長嘆一口氣，抬頭望向天空，「我終究也只是個凡人而已。

」

「一個在命運面前不得不低頭的凡人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