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民國多大師?看完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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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是為亂世,從清朝滅亡到大陸解放,不過短短38年,期間數次革命,中原大戰、北伐、抗日戰爭以及內戰,中國幾乎一刻不得安寧。

然而,儘管時局動盪,條件惡劣,中國近代學術大師卻層出不窮,聞名後世的胡適、劉文典、吳宓、錢穆、金岳霖、馮友蘭、傅斯年、馬寅初、李叔同、馬一浮、熊十力、梁漱溟、辜鴻銘、梁實秋、張恨水、林語堂、沈從文、魯迅、周作人、翁文灝、李四光、丁燮林、朱家驊……皆成名於民國,造就了中國最後一個大師時代,甚至有「民國以後,再無大師」的說法,那麼,這一時代究竟有著怎樣的魔力,能讓天公如此抖擻,不拘一格大降人才?

01改變從《大學令》開始

1912 年元旦,在孫中山盛邀下,蔡元培繞道西伯利亞歸國,出任中華民國臨時政府教育總長,除了一紙任命狀,再無其他。

蔡元培任北京大學校長的任命狀

蔡元培翰林出身,舊學深厚,回紹興辦過新式學堂,在上海教過書,做過革命黨人。

赴德留學的 5 年,他看到了大學在德國崛起中所起的作用。

他說:「我國輸入歐化,六十年矣。

始而造兵,繼而練軍,繼而變法,最後乃始知教育之必要。

蔡元培以總長之名發布了《普通教育暫行辦法》《中學令》等法規,更有大名鼎鼎的《大學令》,後者為中國現代教育體制奠定了重要基礎。

作為中國近代高等教育的第一個法令,《大學令》提出了「大學以研究高深學術,養成碩學閎材,應國家需要」的辦學宗旨。

更重要的是,它對現代大學的制度化管理作出了規定,撇開行政管制,學術自治成為民國時代的基本治教原則。

「大學設校長一人,總轄大學全部事務,各科設學長一人,主持一科事務。

大學設評議會,審議學科設置與廢止、講座種類、大學內部規則、大學院生成績與學位授予,以及教育總長和校長諮詢事件。

」評議會的構成,既是牽制校長的權力,更是為了防止「教育總長」的權力干預,目的在於維護學術自治。

蔡元培任職不久,袁世凱上台,蔡辭官。

1917 年 1 月 4 日,蔡元培就任北京大學校長,他脫下禮帽,謙遜地向迎接他的校役們鞠躬,這是這所官僚大學的頭一遭,標誌著一個嶄新時代的到來。

北大校長蔡元培演講

很快,蔡元培在北大大刀闊斧的改革,引來社會的高度關注。

蔡元培提倡「兼容並包」。

他說:「大學之大,因其無所不包,各種言論思想均可自由,但亦不必出於互相詬罵。

如各有主張,盡可各自鼓吹自己主張之長處,不必攻擊或排斥他種主張。

」觀點各異的陳獨秀、胡適、錢玄同,周作人、周樹人兄弟等陸續被請入北京大學的大師陣營。

當時,與蔡元培同樣眼界寬廣、胸懷家國的大學校長們也都是唯才是用的典範。

諸如清華校長梅貽琦,他曾主動到陳寅恪家裡商討聘請中國文學教授事宜;敢於當面與蔣介石對罵的劉文典被迫離開安徽大學,梅貽琦隨即請他擔任清華國文系主任;工學院院長顧毓琇也是梅貽琦親自邀請。

他有一句名言:「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

在此氛圍之下,能本色的大師自然不少,清華大學的教授聞一多講中國古典文學,非常受學生歡迎,往往窗戶上也坐滿了人。

他身穿黑袍昂然走進教室,先掏出煙盒向學生笑問:「哪位吸?」學生們笑而不接,他就自己點了一支,電燈光下煙霧繚繞,拖長聲音念上一句:「痛飲酒,熟讀《離騷》,方得為真名士!」才開始講課,學生如痴如醉。

梁啓超上課時大聲用粵語問道:「點解呢?」魯迅的紹興口音,王瑤的山西腔調,在北大師生們看來亦無不妥,反到平添了課堂的活潑。

02出手闊綽的教授們

當然,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要產生大師,光有自由之思想還不夠,還得有自由之「生活」,整個民國,教授都是高收入群體,當時的政府哪怕財政捉襟見肘,也不曾虧欠這些學者們一分銀子,他們的幸福生活足以令時人艷羨。

魯迅為了全家團聚,和弟弟周作人花了 3675 塊銀元買下北京八道灣 11 號一座「三進的大院子」,這不過用了他一年的工資;後來他與周作人失和,花不到 1000 銀元買下阜成門內三條 21 號一家小四合院,不過數月的工資(顯然他不會想到,數十年後同是北大教授,在北京買一套商品房得花上畢生的積蓄)。

魯迅的私人大書房

這是當年大學教授普遍的待遇,根據民國時期公布的《大學教員資格條例》規定 , 大學教員的月薪 ,「教授為 600 元 -400 元,副教授 400 元 -260元,講師 260 元 -160 元,助教 160 元 -100 元。

」教授的薪資與政府部長持平。

當時的大中小學教師的平均月薪分別為 220 元、120 元、30 元,而上海普通工人月薪在15 元左右(而此時的那位北大圖書管理員工資只有8元)。

大學教授們不僅薪水高,福利也逆天,1932年,34歲的聞一多重返母校清華任教,此間他的薪酬是340塊大洋。

兩年後,清華新南院西式住宅建成,其中就有聞一多的一套。

「福利分房」後的聞一多遷入新南院72號,這是新南院最大的三套寓所之一,「有臥房、客廳、餐廳、儲藏室、僕役臥室、廚房,衛生間等大大小小十四間。

電燈、電話、電鈴、冷熱水等設備一應俱全。

房前甬道兩側有綠茵草坪,周圍是冬青矮柏圍牆,草坪中央置一大魚缸。

書房寬敞明亮,四壁鑲以上頂天花板的書櫥,窗下是書桌。

這裡是先生一生中所住的最佳環境,許多研究在這裡進行,疲勞時到門前大陽台上散步,或到草坪上拔草,觀賞一下金魚。

冬季里,也曾和孩子們一起滾雪球、堆雪人。

在這段安定的日子裡,聞一多做了很多學術工作,這是聞一多一生中最出成果的一段時光。

據謝泳的《清華三才子》記述,聞一多此間的成果共有:1、毛詩字典;2、楚辭校議;3、全唐詩校勘記;4、全唐詩補編;5、全唐詩人小傳補訂;6、全唐詩人生卒年考附考證;7、杜詩新傳;8、杜甫(傳記)。

那是知識分子真正的黃金時代,給教育工作者漲工資甚至寫進了憲法, 1940 年之後的《教育憲法》規定:「國家應保障教育、科學、藝術工作者之生活,並依國民經濟之進展,隨時提高其待遇。

」要知道,此時的國家財政已到了勒緊褲腰帶過活的關頭,但教育仍擺在了財政支出的重要位置。

03戰亂下的自由奇蹟

1937年,盧溝橋事變爆發,多數人只記得蔣介石在廬山發表的抗日宣言,卻不知道他曾召開一個談話會。

召開廬山談話會的時候,蔣介石請了當時中國社會各個階層的主要代表,來商討應對國家危機的一些策略。

代表中就有蔣夢麟、梅貽琦、傅斯年、胡適、張伯苓。

中日之戰,在所難免。

當時以軍人為主的國民黨內部有一種意見,國家進入戰爭狀態,高等教育應該停辦,理工科辦成短訓班,全面介入軍事,比如說學化學的,就生產炸藥,學物理的,就去製造槍炮。

校長教授們以一戰時期的歐美國家為例,歐洲諸國將青年學生送到前線,變成戰爭炮灰。

戰後,國家恢復困難,就在於知識出現斷層,青年人才匱乏。

國防教育就是平常的教育,就是常態的教育。

胡適說了兩條建議,第一條,國防教育就是平常的教育,應該如常態而行,第二條,他講了主要就是政黨的勢力,不能介入高等學校的活動,官吏不能兼任校長。

即便是中小學校長,哪怕教員,也不能考慮黨派的影響。

這兩條建議始於《大學令》中的原則,以保全大學不受權力壟斷,以保持自由獨立的精神。

校長們說服了蔣介石。

蔣介石決定將北方和南方一些著名大學進行聯合,向大後方轉移。

此前的 13 所國立大學中,數所大學合併,僅一所國立大學山東大學停辦。

9 所省立大學轉為國立大學,廈門大學和復旦大學由私立大學轉為國立大學。

此外,還新增了 3所國立大學。

合併後的國立西南聯合大學

儘管戰事吃緊,但這一時期的大學數量並未減少,數量上持平,這可謂是教育史上的一個奇蹟。

最初的臨時大學設置為三所,長沙,西安,與待定城市。

戰局極速惡化,日軍占領武漢,長沙不保,臨時大學繼續西遷。

北平的三所大學組成的國立西安臨時大學,在太原失陷後,遷往陝南,改名為國立西北聯合大學。

此後,各大學開始了艱難的遷校歷程,北京大學、清華大學,與南開大學最終在昆明會合,組成西南聯合大學。

國破山河在,與其他諸所大學一樣,抗戰救亡成為激勵民國大學的精神圖騰。

西南聯大在自己的校歌《滿江紅》中寫道,「千秋恥,終當雪。

中興業,須人傑。

便一成三戶,壯懷難折。

多難殷憂新國運,動心忍性希前哲。

待驅除仇寇復神京,還燕碣。

」而《勉詞》中也有:「同學們,莫忘記失掉的家鄉,莫辜負偉大的時代,莫耽誤寶貴的辰光。

趕緊學習,趕緊準備,抗戰、建國,都要我們擔當!」

抗戰爆發後中西部地區湧入了 5000 萬人口,而當時西部的國民生產總值不到全國的 30%,民生工業只占 5%,卻要養活一半的人口。

在此條件下,西南聯大堅持學生免學雜費,還免每天的午餐費,並且有助學救濟金,大學教員的工資待遇也始終不變。

西南聯大在簡陋的茅草房中開始教學,整日與跳蚤臭蟲為伴,還有日本飛機炸彈和燃燒彈的威脅。

但學術奇蹟卻能不斷產生。

淞滬會戰之時,陳寅恪之父為抗戰絕食而死,他守孝丁憂;寄往長沙的藏書被文夕大火燒盡,隨身背負的書籍又在昆明被盜。

他在毫無資料的情況下,憑藉記憶,在一隻木箱上完成他的中國中古史學術著作。

除了面對生活和戰爭的威脅,還要始終警惕權力的干預。

1939 年陳立夫做了教育部長,以戰爭為由,要管制西南聯大,要求院長必須是國民黨黨員,法商學院的院長陳序經馬上提出辭職。

陳立夫要統一教材,下了命令,卻沒人理他。

之後,蔣介石想要拉攏傅斯年成為國府委員被拒絕,轉而想拉胡適。

傅斯年寫了一封信給胡適,「一旦加入政府,就沒有了說話的自由,也就失去了說話的分量。

」他勸胡適要保持名節,寫了一句重話:「借重先生,全為大糞堆上插一朵花。

1947 年 4 月,原西南聯大校務委員會主席兼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左三)與北京大學校長鬍適(左二)、原西南聯大訓導長兼昆明師範學院院長查良釗(左一)、 南開大學秘書長黃鈺生合影。

國家內憂外患的處境,反使得當權者不敢也難以做到在思想上施行專制。

即使是袁世凱、蔣介石這樣被視為「獨夫」「民賊」的統治者,也不敢對文化人太過不敬。

西南聯大盛行議政之風,而 9 年間,卻無一人因言獲罪。

9 年時間裡面,西南聯大一共 5 個學院,26 個系,有2 個專修班,還有 1 個先修班,畢業了的本科生和研究生有 3882 名學生。

1955 年,新中國選拔第一批學部委員(即今天的兩院院士),233 名學部委員中,三分之一來自西南聯合大學。

「兩彈一星」的 23 名成員中,有 8 人來自西南聯合大學。

作家汪曾祺,哲學家何兆武,學者王力,美國的著名社會學家何炳棣、王浩,還有著名的自由主義學者殷海光,最早完成人工合成胰島素的科學家鄒承魯,1957 年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的楊振寧和李政道也出自西南聯合大學。

04當這一切成為過去式

在始終能與外部風雨飄搖的時局保持距離的大學校園內,大師們都潛心向學,他們上繼舊學傳統,下立新學祖庭,使大學校園裡呈現出從未有過的豐富性。

民國大師們

民國大學給予教授們的自由環境,推崇他們的孤傲與高潔,激發天賦,不受或少受政治勢力的左右,以確保他們的學術研究純粹、精細而個性,結果如後世所見,他們所學之艱深,其中多數令後輩難以索解,加之以亂世中的「魏晉風度」,使得後人無盡懷念。

民國大學本就誕生於救亡之聲中,自發憤圖強之使命而伊始。

當時學人的愛國情懷之濃烈,今人無法想像。

他們有保存本國文脈與思想的責任,也有鑽研西方科學和技術的熱情,他們當在艱苦中創造奇蹟,以實現改變國家和民族命運的最高理想。

1952 年年底,留英回來的王竹溪到山東大學講學,他在西南聯大教書時就名氣很大,是楊振寧和李政道的老師。

著名理論物理學家,「中國雷達之父」束星北

講座中途,山東大學物理系教授束星北走到台上說:「我有必要打斷一下,因為我認為王先生的報告錯誤百出,他沒有搞懂熱力學的本質。

」他捏起粉筆一邊在王先生寫滿黑板的公式和概念上打叉,一邊解釋錯在哪裡,一口氣講了大約 40 分鐘。

王竹溪站在一邊,認真聽講。

校領導為此找束星北談話,束星北說:「過去大學都是這麼做的。

然而,就在這一年,中國的大學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史稱「院系調整」。

從年初開始,在蘇聯專家的幫助下,大規模調整全國高等學校的院系設置,全部高校體系改造成蘇聯高校模式。

大力發展工科院校,減少綜合性院校,私立大學、教會大學退出歷史舞台。

那些為在亂世中仍能保持學術之獨立而奔走的大學校長,奉自由之精神為學術主旨的教授學者們,由此成為了永遠的過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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