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眼看歷史(六)禪讓的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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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候選人為競選下屆總統正如火如荼,雙方都使盡了渾身解數。

這種競爭上崗據說是目前人類歷史上最先進最民主的選舉制。

人類社會權力的更迭有多種方式,在中國封建社會被儒家大肆吹捧的就是所謂的「禪讓制」。

禪讓,就是傳賢不傳親,誰的本事大德行好就傳給誰。

典型的例子是:堯年老時,經民主推舉和自己長期考察,確認舜才德出眾,將首領位置讓給舜;舜老時,如法炮製,傳位於禹。

但是仔細考察這幾個人之間的關係,就會發現其中頗有蹊蹺之處。

堯帝開了禪讓之先河。

據說他老了以後認為兒子丹朱不成器,大家推舉舜,經過明察暗訪堯認為可行,還把兩個女兒娥皇、女英嫁給舜。

但是諸位仔細算過沒有,堯沒有把位子傳給兒子,但是傳給了女婿,一個女婿半個兒,兩個女婿一個兒,舜娶了堯倆女兒,一個人算是倆女婿,加起來也是一個兒了,所以實際上約等於把天下傳給了兒子。

否則幹嘛把倆女兒都嫁給一個人呢?

這樣的禪讓,意義何在呢?無非是賠了倆女兒又送了天下,有什麼值得大書特書地歌之頌之的?

再說舜。

舜還是二十四孝第一人,孝感動天。

相傳他的父親瞽叟及繼母、異母弟象,多次想害死他,舜毫不嫉恨,仍對父親恭順,對弟弟慈愛。

舜登天子位後,去看望父親,仍然恭恭敬敬,並封象為諸侯。

讀這個故事時我想起孔子的話,《論語· 憲問》:「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好吧,就是那是你爹,雖然眼瞎心也瞎,但畢竟是你爹,你不計較也就算了,那個幫凶異母弟弟,你不怪罪也就算了,但為什麼要給他封個諸侯呢?就憑他屢次做幫凶最起碼說明此人品行有礙,你封個諸侯那不是禍害一方百姓嗎?

為了個人落得個寬厚的名聲不惜犧牲一方百姓利益,算不算虛偽呢!

再看舜和禹之間的恩怨。

禹的父親名鯀,受堯之命治水,九年而洪水不息,為舜所殛。

舜命禹續鯀之業,禹採用疏導方法,終於治平洪水,得到天下諸侯的朝服。

舜死後被擁戴即天子位,國號夏。

禹無疑是上古最偉大的治水英雄。

他不但完成了父親的遺業,還將殺父仇人的江山取而代之,並留給自己的兒孫。

在這裡我還想說一說鯀。

在一般人的印象中,他是治水方法不對而終於失敗被殺,但還有一個傳說,傳說鯀是天上的神主,私自下界,還偷了天帝的一件寶貝----息壤,據說是一種可以自己生長的神土,鯀大概就是想利用他來治理洪水的。

從屈原的天問中,我們可以了解到,鯀治理洪水幾乎就要成功了,只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候,天帝發現了鯀的行為,大為震怒,收回了息壤,終於使鯀的治水失敗了。

鯀的類似於古希臘神話中的盜火的普羅米修斯,更偉大的是,鯀在死後也沒有放棄幫助人類的志願,他留下了一個偉大的繼承人----大禹。

傳說鯀死後屍體三年不腐爛,剖開了他的屍體,這時禹就出來了,而鯀的屍體則化為黃龍,飛走了。

在這個故事中,我看到了人們對失敗了的英雄的尊敬。

舜的結局據《史記》載:「舜南巡狩,崩於蒼梧之野,葬於江南九疑。

據說舜退位以後南巡打獵,途中死於蒼梧,他的兩個妃子娥皇女英趕至湘江,淚盡而亡。

她們的淚水染竹成斑,故稱"斑竹",又名"瀟湘竹"。

魯迅說過:「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中國人的。

舜的死,我們也不妨惡意地推測一下。

一個被迫退位的前天子還南哪門子巡?何況那時所謂的南方可不能與現今的煙柳繁華、溫柔富貴的南方可比,那個聽起來就恐怖的蠻荒瘴厲之地,原是最好的流放地。

舜之所謂南狩,恐怕只是政治流放的代名詞。

不然,他的兩位遺孀怎麼哭得那樣傷心,以至血濺青竹,灑淚成斑,最後殞為湘妃,魂繞九嶷。

從舜禹受禪的被歷史神化,我們就明白了什麼是政治神話,什麼是政治謊言,明白了為什麼謊言被一再重複後,就成了絕對真理和不可顛覆的神話。

對禪讓如此輕易可行的原因,韓非子在《五蠹》中有一段精當的敘述:

堯之王天下也,茅茨不翦,采椽不斫;糲粢之食,藜之羹;冬日麑裘,夏日葛衣;雖監門之眼養不虧於此矣。

禹之王天下也,身執耒函以為民先,股無胈,脛不生毛;雖臣虜之勞不苦於此矣。

以是言之,夫古之讓天下者,是去監門之養而離臣虜之勞也,故傳天下而不足多也。

翻譯過來就是:

堯統治天下的時候,他的住房簡陋,茅草蓋的屋頂都不加修剪,櫟木做的椽子都不加砍削;吃粗糙的糧食,喝野菜煮的羹;冬天穿小鹿皮做的袍子,夏天穿葛布做的衣服;即使現在的看門人,穿的吃的都不會比這更差了。

禹統治天下的時候,親自拿了農具幹活,給百姓帶頭,累得大腿上沒有肌肉,小腿上不長毛;即使現在奴隸的勞動都不會比這更苦了。

按這樣的情況推論,古代讓出天子地位的人,好比是脫離看門人的生活,擺脫奴隸的勞苦,所以把天下傳給別人並不值得稱讚。

既然禪讓制如此被歌頌,那以後的君王幹嘛不效仿,反而只想著千世萬世子子孫孫無窮傳也呢?大概都是覬覦他人權利的時候就想著禪讓,輪到自己當權那可恨不得千世萬世子子孫孫無窮盡也地傳之又傳。

所以說禪讓制只是一出上古政治春夢而已。

那到底有沒有人學習呢?

還真有。

新朝的王莽就是用「禪讓」攫取權力的實踐者。

關於王莽,以後還要說,這裡就先不細說了。

在這裡我主要說一下漢魏晉之間的禪讓鬧劇。

堯舜禹之間到底如何畢竟時間太久遠了,真相已經被淹沒在歷史飛沙之中模糊不清了,但是漢魏晉之間的故事可是有目共睹的。

我們也可以由此窺想出當年所謂禪讓的真相。

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西漢東漢一共約四百年時間,終於到了氣數將盡的時候。

曹操在亂世中挾天子令諸侯,終得統一大部分國土,但是曹操自己沒有稱帝,他說了一句「使天命在吾,吾其為周文王」。

終其一生,曹操雖有「彼可取而代之」之心,但一直還是奉漢正朔,做著漢臣,在魏王和漢丞相的位子上死去。

也就是說他開疆拓土滅諸雄,是為他兒子打江山。

漢朝最後一個皇帝漢獻帝,你看這諡號,獻!獻出權力獻出江山,不叫獻帝叫什麼。

新魏王曹丕繼位後,他要兌現其父要他做周武王的期權。

上有所欲,下必奉之,於是就有了很多祥瑞,什麼麒麟降生,鳳凰來儀,黃龍出現,嘉禾蔚生,甘露下降等等,做足了工夫大造政治輿論;接著自有小臣去逼去勸漢獻帝效唐虞舊例,把帝位禪讓給魏王。

「率我唐典,敬遜爾位」,公元220年,曹丕終於逼迫漢獻帝把帝位禪讓於他,建立魏朝,是為魏文帝。

他追尊其父為魏武帝。

正史《三國志》中記載,連劉協也一再下詔禪讓,相國華歆等眾大臣反覆勸曹丕即位,曹丕一再推辭,就是不答應。

最後連劉協都愁壞了,說,魏王不接受禪讓,怎麼辦啊?

你看看吧,人家前任皇帝硬要把江山讓給你,而且天意也有了,民意也有了,這好事擱誰身上還不得笑醒了,你還千辭萬辭不接受,哎呀境界太高了,簡直比高老莊還要高!

最後大家都著急了。

尚書令桓階對曹丕說:「現在漢朝的氣數已經盡了,天命降臨大魏,史官和耆老們的記錄都證明了這一點。

天下百姓都唱著歌謠,呼籲明主出現。

陛下應該響應上天,接受禪讓,馬上登壇禱告上帝。

不然就是久停神器,抗拒上天和億萬百姓的意願啊!」曹丕萬般無奈,說了一個字:「可。

於是乎大臣們和百姓都歡天喜地的開始慶祝了。

這段記載完美得讓人不得不懷疑其真實性。

幸好還有野史。

有時候野史比正史更有可信度,就好比時下民間傳聞總比新聞聯播可靠一樣。

《三國演義》和其他野史則完全為我們描述了一副逼宮的鬧劇:

當然還是祥瑞先出現:報稱石邑縣鳳凰來儀,臨淄城麒麟出現,黃龍現於鄴郡。

於是中郎將李伏、太史丞許芝商議:種種瑞徵,乃魏當代漢之兆,可安排受禪之禮,令漢帝將天下讓於魏王。

華歆等一班文武,去見劉協,要求劉協禪讓。

華歆說:「魏王德布四方,仁及萬物,是古今第一人。

我們都認為漢祚已盡,請你效法堯舜,禪位魏王。

只有這樣,你才能安享清閒之福!我們都商議定了,特來奏請。

劉協聽說大臣們這麼說,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劉協看著百官哭道:「高祖皇帝提三尺劍,斬蛇起義,平秦滅楚,創造基業,世代相傳,到我這裡已經有四百多年了。

朕雖不才,但也沒什麼過錯,我怎麼忍心將祖宗基業捨棄不顧。

王朗說道:「自古以來,有興必有廢,有盛必有衰。

漢室相傳四百餘年,到現在氣數已盡。

陛下還是早早退避為好,遲疑了就要生變了。

這已經是在嚴重警告威脅了。

劉協大哭。

第二天,百官再次雲集金鑾殿,請出劉協。

面對華歆等人的再次逼宮。

劉協痛哭流涕:「你們都領取漢家的俸祿多年了;中間還有很多人是漢朝開國功臣的子孫,現在怎麼就忍心做出這樣的事情啊?」

華歆冷笑著說:「陛下若不聽從我們的話,恐怕馬上要蕭牆禍起了。

劉協還在哀哭,這些大臣可不願等了。

華歆上去扯住劉協的龍袍,變色厲聲說道:「同意還是不同意,就一句話!」劉協萬般無奈哭著對群臣說:「我願意將天下讓給魏王,請各位保存我的性命。

當權力鬥爭的失敗者在尋找撤退的底線的時候,往往發現:其實生命才是每個政治人物最基本的需求。

遺憾的是,在殘酷的政治鬥爭中,它不幸成為了奢求。

賈詡當場許諾:「魏王必不負陛下。

陛下快快下詔書,以安定人心。

劉協只好讓陳群起草禪讓詔書,讓華歆捧著詔書和玉璽,引導百官到魏王宮前,請曹丕即位。

曹丕當然堅決推辭。

在華歆的導演下,劉協又下了一道詔書,再次恭敬地請曹丕登基。

曹丕又一次推辭,對賈詡說,怕落下「篡竊之名」。

賈詡馬上獻計說,讓劉協築一壇,名受禪壇;擇吉日良辰,集結大小公卿;讓當今天子親自在壇上獻上璽綬,禪讓天下。

於是,劉協啟動了漢王朝的最後一項國家工程,派遣太常院官卜地,築起三層高壇,選擇十月庚午日寅時舉行禪讓大典。

禪讓儀式上,曹丕在壇上行禮完畢的時候,對周圍的功臣說:「舜、禹之事,吾知之矣。

曹丕的話再一次證明了堯舜禹禪讓的真相。

歷史上的某些鬧劇總是會驚人的重複。

不久歷史又上演了相似的一齣戲。

曹魏的江山並沒有持久,緊接著司馬氏又對曹魏後人來了相同的一幕。

於是奪漢天下的曹魏也在四十五年後被司馬晉奪去了天下。

魏晉南北朝,這禪讓的把戲就像一部連續劇,不斷上演。

晉恭帝司馬德文禪讓給了宋武帝劉裕;宋順帝劉准禪讓給了齊高帝蕭道成;齊和帝禪讓給了梁武帝蕭衍;梁敬帝蕭方智禪讓給了陳武帝陳霸先… …

在這一幕幕禪讓的把戲中,在這險惡重重的政治黑夜中,人性的陰暗醜陋得到淋漓盡致的展示,歷史從來沒有像這樣不厭其煩地重複著一模一樣的陰謀和篡奪。

只要一個政權內憂外患不斷,就離不開權臣,尤其是軍事強人。

一旦這個軍事強人長期手握兵符,甚至父子相傳,而不幸的皇室又為孤兒寡母時,那君臣易位就是遲早的事。

特別是在亂世,綱常的約束力衰微,篡奪和陰謀就無時無刻不在窺伺。

禪讓不過是強附在這之上的一層遮羞布,欲蓋彌彰。

遼人有首《伎者歌》:「 百尺竿頭望九州,前人田土後人收。

後人收得休歡喜,還有收人在後頭。

我不是標題黨,我是老老實實的寫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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