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版「霸道總裁愛上我」

2016-09-16 桃之夭夭 時拾史事

左傳拾趣32——掰開揉碎左傳給你

「秋，丹桓宮之楹。

二十四年春，刻其桷，皆非禮也。

」——《左傳•莊公二十三年、二十四年》

公元前六七一年秋，魯莊公命人將桓公廟的柱子漆上紅色，次年春天，又安排匠人雕琢桓廟的椽木。

《春秋》及《左傳》都認真記錄了這兩件事，且《左傳》直言道「皆非禮也」，直接批評魯莊公此番行事不合於制。

那麼，魯莊公「丹楹刻桷」錯在哪裡，他又為什麼執意大規模整修宗廟呢？

房屋柱子該用什麼顏色上漆，這是有規矩的。

《穀梁傳》說：「天子諸侯之屋柱用微青黑色，大夫用青色，士用黃色，用赤色者為非禮」。

也就是說紅色是大家都不用的，連天子都不用。

那麼，刻桷又是怎麼回事呢？刻，即雕刻；桷，指方形的椽木。

椽子有一頭露出房檐，如果加以雕刻自然會好看許多。

不過，周禮既講究尊卑等級，同樣也堅持簡樸的原則，對露出房檐的椽子如何處理也有規矩。

《穀梁傳》說：「古禮，天子宮廟之桷，斫之礱之，又加以細磨；諸侯宮廟之桷，斫之礱之，不加細磨；大夫之桷，只斫不礱；士人之桷，砍斷樹根而已」。

意思是天子家的椽子，削平之後加以粗磨和細磨；諸侯家的椽子，砍整齊後只稍加粗磨就行了；大夫家的就只砍整齊而已；至於士人家則只要把樹根部位砍斷不影響使用就行了。

從天子到大夫士，都不搞雕樑畫棟那一套，等級歸等級，簡樸之風還是不能丟。

由此說來，魯莊公「丹楹刻桷」確實算得上奢靡之風了，放到今天也該整頓。

大夫御孫因而勸諫道：「臣聞之『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

』先君有共德，而君納諸大惡，無乃不可乎？」意思是勤儉是公認的美德，奢侈則是最大的惡習，魯國先君素有樸素的美德，祖廟因此修建得遵制而簡樸，而您卻將他們置於奢靡的罪惡當中，這樣恐怕不行吧。

莊公顯然沒有聽從御孫之諫，因為他大搞美化亮化工程的目的，是為了迎娶齊女哀姜。

當年夏天，魯莊公起程前往齊國，親自迎娶夫人去了。

《春秋》記曰：「夏，公如齊逆女。

」雖然《公羊傳》和《穀梁傳》都認為此舉符合當時禮制。

不過遍考《春秋》及《左傳》，諸侯親自出境迎親的情況非常少見，多數情況都是派出一定地位的使者代為迎親，魯莊公此舉並不見得符合當時禮制。

哀姜的身份歷來爭議頗多，目前比較認可的是齊襄公或齊桓公之女，《史記》記載其為齊僖公的女兒，齊襄公和齊桓公的妹妹 ，這一說法其實並不可能，哀姜嫁魯莊公時她的父親齊僖公已去世二十七年，不可能有一個正值婚齡的女兒．《列女傳》記載其為齊侯之女，語焉不詳。

王先謙《詩三家義集疏》云：「魯莊之二十四年，齊桓公十六年也。

齊襄立十二年而死，又十六年而女嫁，蓋是繼位後所生，二十內外而嫁，其為襄季女無疑雲。

襄嫁季女者，系女於襄，猶言齊嫁季女耳。

」她當為齊襄公獨女，並且是在齊襄公當政後期出生的。

莊公一去數月，當年秋天，夫人哀姜方抵達魯國。

這可不是因為路程遙遠，純粹是禮節儀式繁瑣的原因。

想想也有道理，古時生活節奏緩慢，碰上各類紅白喜事，若不折騰個幾十上百天，還真不知如何打發日子。

這類傳統習俗實際一直延續至今，農村辦個紅白喜事常常還會鬧騰多日。

夫人娶進門之後，魯莊公安排同姓大夫的夫人與哀姜見面，使用了玉帛作為見面饋贈之禮。

女眷們見面以玉帛為禮顯然又逾矩了，看看大夫御孫怎麼說：「男贄，大者玉帛，小者禽鳥，以章物也。

女贄，不過榛、栗、棗、修，以告虔也。

今男女同贄，是無別也。

男女之別，國之大節也；而由夫人亂之，無乃不可乎？」這段話的意思是男子間見面饋贈禮物，大的用玉帛，小的用禽鳥，為的是以物品來表明各自等級秩序；女人相見，最多用榛果、栗子、棗子、肉乾這些東西以為相互饋贈之禮，以表達誠意而已。

現在男女都用玉帛為禮，這就是沒有差別了。

男女有別，這是國家制度的大原則，現在因夫人哀姜而打破了，恐怕不行吧？

說歸說，魯莊公照樣我行我素，不惜為討好哀姜處處突破規矩。

簡直就是古代版的「霸道總裁」「塘主」，為你雕樑畫棟，為你玉帛為禮有木有。

不過這位備受寵幸的夫人哀姜，後來與小叔子勾搭成奸，為莊公戴上一頂綠帽子，繼而在魯國引發一場長達十年的政治動亂。

她所勾搭的那位小叔子不是別人，正是「慶父不死，魯難未已」當中的「慶父」，這是後話。

「晉桓、莊之族逼，獻公患之。

」——《左傳•莊公二十三年》

公元前六七一年，已在位六年的晉獻公（姬姓，名詭諸）越來越感覺有一種壓力和危險向自己迫近。

他的這種感覺並非沒有道理，壓力來自曲沃桓叔和曲沃莊伯兩大家族，正是兩大家族子弟的吵吵嚷嚷讓晉獻公察覺到了危險。

九年前，在曲沃桓叔、曲沃莊伯和曲沃武公祖孫三代歷經六十七年的不懈努力下，小宗曲沃終於徹底擊敗大宗，成功吞併晉國，並獲得周室承認，曲沃武公獲封晉侯，史稱「曲沃代翼」。

曲沃武公成為晉武公之後僅兩年便去世了，根本還來不及鞏固君位根基，其長子詭諸匆匆繼位，是為晉獻公。

此時，為曲沃統一晉國立下大功的桓叔、莊伯兩大家族勢力正旺，不服新君甚至垂涎君位的情況也在情理當中。

對此，立足未穩的晉獻公如芒刺在背，寢食難安，好在他有一位得力助手——大夫士蔿（讀Wei三聲）。

晉獻公

士蔿為晉獻公出謀劃策，他說：「桓、莊兩大家族的叔伯兄弟當中，多謀善斷者當屬富子，如果把他除掉，其他公子們就好辦了。

」獻公認為有理，對士蔿說：「你去運作吧。

」結果，士蔿成功離間了富子與群公子的關係，隨後與群公子聯手除掉了富子。

至於以何種方式除掉，左傳並未交待，僅言「譖富子而去之」，或許是滅族，或許是迫其逃亡了。

不久，士蔿又與群公子們共謀，除掉了桓、莊家族中勢力較大的游氏二子。

幹完這兩件事之後，士蔿向晉獻公報告說：「差不多了，不出兩年，桓、莊兩大家族必不再為患。

」

接下來，士蔿假意討好群公子，特意在聚地修建新城，供群公子們安居。

等到了冬天，晉獻公親自率軍包圍聚城，「盡殺群公子」，桓、莊勢力就此被滅。

晉獻公坐穩了位子之後，充分發揮治國才能，尊王攘夷，先後攻滅驪戎、耿、霍、魏等國，更滅了強敵虞、虢，史稱其「並國十七，服國三十八」，成為政治上頗有作為的一名諸侯國君主。

至於晉獻公死後晉國復陷於混亂局面，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士蔿滅群公子有功，由大夫升為卿，任大司空。

其後世子孫繁衍眾多，大宗稱士氏；封於隨邑者，成為隨氏之祖；封於范邑者，成為范氏之祖；有侍於秦者，立劉氏，為漢高祖劉邦之祖，等等。

士蔿一族，有為而發達，真可稱得上本枝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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