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林彪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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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毛澤東選集》(1952年版)第一卷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篇文章下有這樣一段注釋:「這是毛澤東同志的一篇通信,是為批判當時黨內的一種悲觀思想而寫的。
」1991年出版的《毛澤東選集》第二版也收入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篇文章,但該文下面的注釋和1952年版中的注釋稍顯不同:「這是毛澤東給林彪的一封信,是為答覆林彪散發的一封對紅軍前途究竟應該如何估計的徵求意見的信。
毛澤東在這封信中批評了當時林彪以及黨內一些同志對時局估量的一種悲觀思想。
1948年,林彪向中央提出,希望公開刊行這封信時不要提他的姓名。
毛澤東同意了這個意見。
在收入本書第一版的時候,這封信改題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指名批評林彪的地方作了刪改。
」對比1991年版和1952年版的注釋,可以發現1991年版中的注釋更為詳細。
那麼,為什麼這兩種版本中的注釋會不一樣呢?這背後到底有怎樣的故事呢?
面臨艱苦環境,林彪懷疑「紅旗到底能夠打多久」
1927年大革命失敗之後,黨的工作重點由城市轉入農村,革命暫時進入低潮,毛澤東領導建立了全國第一個農村革命根據地——井岡山根據地。
此時,革命根據地處於初創時期。
面對著國民黨軍隊的「圍剿」,
井岡山根據地的建立充滿了艱苦的鬥爭。
1928年5月,林彪自從登上井岡山以後,眼見敵強我弱,環境艱苦,前途渺茫,心存許多疑慮。
擔任了第1縱隊司令員後,他還曾多次散布,「現在邊界很困難,只有紅米飯、南瓜湯是不行的,一定要打出山去,否則沒法維持」。
羅霄山脈高聳入雲,紅色區域與外界隔絕;還處於敵人的重重包圍之中。
在國民黨的軍事進攻和經濟封鎖下,部隊中流行著一種帶有悲觀情緒的拚命主義。
一種黯淡和悲觀的氣氛如同山中濕霧在井岡山蔓延散開。
其實從大革命失敗後,加上此後一系列的挫折,如南昌起義、廣州起義、秋收暴動,以致在黨內和紅軍內部始終籠罩著一種悲觀的氣氛。
跟隨朱德上了井岡山不久,林彪的悲觀情緒就開始流露出來。
而且隨著井岡山鬥爭環境的艱苦、形勢越來越嚴重,林彪便經常說些「天天吃南瓜,能打得天下嗎?」「一個井岡山,十個井岡山也是空的」之類的牢騷話。
有的幹部們也曾私下議論起「紅旗能打多久」和「井岡山要守到何時」等問題,林彪受到了這種情緒的感染,懷疑革命根據地發展的前途,提出「井岡山紅旗到底打得多久」的疑問。
他的這種悲觀情緒甚至在公開場合也表現出來。
毛澤東對井岡山鬥爭環境的艱苦並不否認,他也感到寂寞和清冷。
在《井岡山的鬥爭》一文中,毛澤東坦誠地寫道:
我們一年來轉戰各地,深感全國革命形勢的低落……紅軍每到一地,群眾冷冷清清,經過宣傳之後,才慢慢起來;和敵軍打仗,不論哪一軍都要硬打,沒有什麼敵軍內部的倒戈和暴動。
馬日事變後招募「暴徒」最多的第六軍也是這樣。
我們深深感覺寂寞,我們時刻盼望這種寂寞生活的終了。
即便如此,毛澤東仍然沒有放棄他那「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無處下金鉤」的信念。
他要朝著工農武裝割據,以農村包圍城市,最後奪取政權的目標堅定不移地前進。
是堅持鞏固的根據地,波浪式地向外發展,而使星星之火,形成燎原之勢;還是分散出擊,打到山外,闖州過府,形同流寇;這是當時的重大原則問題之爭。
林彪力主分散出擊。
1929年5月18日,在瑞金召開紅4軍前委擴大會議,討論時局和紅軍的行動計劃。
林彪在會上發表了悲觀的言論,主張紅軍在粵贛邊界區域流動游擊。
林彪的發言受到毛澤東的批評。
紅軍攻占福建上杭縣城後,林彪居然幾次給前委寫信,提出要去上海工作或者去蘇聯學習。
1930年元旦,林彪提筆給毛澤東和陳毅寫信,信的內容除向他們倆人祝賀新年外,還建議新前委召開一個擴大會。
在信中,林彪堅持對形勢的悲觀估計,懷疑「井岡山紅旗到底能打多久?」對於林彪提出的這個問題,毛澤東十分重視,他認為這種思想並非林彪一人所有,在全4軍、全黨也是有一定代表性的。
而這種悲觀主義看法的思想根源,主要是沒有把中國是一個許多帝國主義國家互相爭奪的殖民地的特點搞清楚。
而正是中國社會這個最主要的特點,造成中國統治階級內部長期混戰,敵人又占據著中心城市,而廣闊的農村尤其是各省間的交界地區和偏遠的鄉村,敵人則無法占領,成為統治階級力量相對薄弱的地方。
恰恰就在不同統治集團的縫隙中,在四周的白色政權中,能夠有紅軍、游擊隊的存在和發展以及伴隨著小塊紅色區域的存在和發展。
現在林彪來信徵求意見,毛澤東想利用這個機會以黨內通信的書面方式,對紅4軍內部存在的悲觀情緒進行一次系統的批評,進一步闡明他對革命前途和革命道路的看法。
毛澤東回信林彪,指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經過幾天的思考醞釀,毛澤東於1930年1月4日在古田賴坊村協成店,展箋揮筆寫了起來。
毛澤東完全是用回信的口氣寫的,開頭即說:「新年已經到來幾天了,你的信我還沒有回答。
一則因為有些事情忙著,二則也因為我到底寫點什麼給你呢?有什麼好一點的東西可以貢獻給你呢?搜索我的枯腸,沒有想出一點什麼適當的東西來,因此也就拖延著。
現在我想得一點東西了,雖然不知道到底與你的情況切合不切合,但我這點材料是現今鬥爭中一個重要的問題,即使於你的個別情況不切合,仍是一般緊要的問題,所以我就把它提出來。
」
毛澤東繼而語重心長地寫道:「我從前頗感覺,至今還有些感覺你對於時局的估量是比較悲觀的。
去年5月18日晚上瑞金的會議席上,你這個觀點最明顯。
我知道你相信革命高潮不可避免的要到來,但你不相信革命高潮有迅速到來的可能,因此在行動上你不贊成一年爭取江西的計劃,而只贊成閩粵贛交界三區域的游擊,同時在三區域也沒有建立赤色政權的深刻的觀念,因此也就沒有由這種赤色政權的深入與擴大去促進全國革命高潮的深刻的觀念。
」隨即,毛澤東從分析國內的政治形勢人手,闡述了紅色政權存在、發展的原因,提出了堅持羅霄山脈中段政權的方針、政策,回答了「紅旗到底能打多久」的問題。
信中充分估計了建立和發展紅色政權在中國革命中的意義和作用,提出了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思想。
明確指出:「紅軍、游擊隊和紅色區域的建立和發展,是半殖民地中國在無產階級領導下的農民鬥爭的最高形式,和半殖民地農民鬥爭發展的必然結果並且無疑義地是促進全國革命高潮的最重要因素……而朱德毛澤東式、方誌敏式之有根據地的,有計劃地建設政權的,深人土地革命的,擴大農民武裝的路線……無疑義地是正確的。
」
毛澤東對林彪等人產生的悲觀主義思想進行了批評,指出:一、現在中國革命的主觀力量雖然是弱的,但是立足於中國落後的脆弱的社會經濟組織之上的反動統治階級的一切組織(政權、武裝、黨派等)也是弱的。
二、1927年革命失敗以後,革命的主觀力量確實大為削弱了,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現在雖只有一點小小的力量,它的發展會是很快的。
三、對反革命力量的估量,決不可只看它的現象,要去看它的實質。
1928年底到1929年初,敵人對井岡山根據地進行3次「會剿」,好像很有力量,其實英、美、日在中國的鬥爭已十分露骨,軍閥混戰業已形成,實質上這是反革命潮流開始下降,革命潮流開始復興。
四、現實的客觀情況是,各種矛盾都向前發展了,全國都布滿了乾柴,很快就會燃成烈火。
毛澤東在回信中巧妙而又恰到好處地用中國的一句老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來形容當時的革命形勢,指出:「中國是全國都布滿了乾柴,很快就會燃成烈火。
革命的力量雖然小,但它的發展是很快的。
」他斷言:「只要看一看許多地方工人罷工、農民暴動、士兵譁變、學生罷課的發展,就知道這個『星星之火』而距『燎原』的時期,是毫無疑義的不遠了。
」
在信的最後,毛澤東以詩一般的語言和激情勉勵林彪振作起來,丟掉悲觀情緒,迎接革命事業對他的選擇,不辜負他本人對林彪的厚望。
毛澤東寫道:「我所說的中國革命高潮快要到來,絕不是如有些人所謂『有到來之可能』之完全沒有行動意義的、可望而不可即的一種空的東西。
它是站在地平線上遙望海中已經看得見桅杆尖頭的一支航船,它是立於高山之巔遠看東方光茫四射噴薄欲出的一輪朝日,它是躁動於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個嬰兒。
」
毛澤東在信最後加上一句:「我的不對的地方,請你指正。
」
毛澤東的回信,深入淺出,直抒胸臆,說理精闢生動,說服力很強,批評時以理服人,雖然毫不留情,但用詞非常委婉。
出於對林彪的愛護,毛澤東還特意把林彪的悲觀思想和單純的軍事觀點、流寇思想作了區別,期盼之情溢於言表,足見對林彪的信任和關懷。
當然毛澤東的信不僅批評教育林彪一人,而是為了糾正在紅4軍黨內較長時期內存在的悲觀主義思想。
所以毛澤東的這封信不僅傳送給林彪,而且要求紅4軍政治部把這封信公開印發,供全軍閱讀和學習,教育紅4軍所有黨員和廣大幹部戰士。
毛澤東的這封回信是繼《中國的紅色政權為什麼能夠存在?》、《井岡山的鬥爭》之後又一篇關於中國革命道路理論的馬列主義光輝著作,標誌著中國革命的「鄉村為中心」,以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全國政權道路理論的基本確立和形成。
此文之重大歷史意義已為中國革命的實踐和中國革命的勝利所證明。
林彪一個月後,才讀到這封信,讀後深受觸動。
林彪曾妄想翻案,回信歷經波折恢復歷史原貌
延安整風運動中,為了教育全黨同志,讓大家了解中國共產黨的奮鬥史,經中共中央書記處研究決定,由毛澤東親自主持,於1941年12月在延安編印了《六大以來黨內秘密文件》作為整風的重要文獻,供參加整風的高級幹部學習。
書中收錄了毛澤東寫給林彪的這封信。
此後,1942年中央軍委編印的《軍事文獻》,1943年10月中共中央書記處編印的《兩條路線》,1944年中共中央北方局編印的《抗戰以前選集》,1945年中共中央山東分局編印的《黨的路線問題選集》,1947年12月中共晉察冀中央局編印的《毛澤東選集續編》,均相繼選用了毛澤東給林彪的這封信。
通過整風運動,清除了王明教條主義在黨內的影響,確立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旗幟——毛澤東思想。
隨著黨內對毛澤東思想的宣傳和學習,需要集中編輯一套毛澤東的文獻。
1947年秋天,解放戰爭中的東北戰局已趨於穩定,中共中央東北局開始醞釀籌劃把過去陸續發表和延安整風時期編印的《兩條路線》等文獻集中有關毛澤東的著作,加以整理、彙編,出版一部《毛澤東選集》。
由於毛澤東這封給林彪的信的特殊歷史地位,中共中央宣傳部為此曾發出通知,要求各地在編選毛澤東的文集時,要收入這封給林彪的信。
了解這一情況後,時任東北人民解放軍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的林彪於1948年2月12日致電中共中央宣傳部,表示這封信的內容有很大的宣傳教育意義,他本人同意向黨內外公布,但「為這不致在群眾中引起誤會起見,我認為只公布信的全文,而不必公布我的姓名,就好些」,以免對中央內情不了解的人發生種種無謂的猜測。
林彪當時任中共中央東北局書記和東北軍區即東北人民解放軍司令員兼政治委員。
作為一個主持一方軍政的主要負責人,林彪的顧慮不能說沒有道理。
出於對林彪的愛護與關懷,毛澤東收到林彪來電後隨即作出指示:(一)這封信不要出版;(二)請陸定一、胡喬木負責將這部選集的書稿全部審閱一次,將其中不宜公開發表的及不妥當的地方標出,並提出意見,待修改後再出版,並讓東北局暫緩印行和翻譯成外文。
因此,按照毛澤東的指示,
1948年出版的東北書店版和晉察冀版《毛澤東選集》,沒有收入這封信。
然而,這封信在毛澤東思想形成和發展過程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1950年5月,中央政治局會議決定成立毛澤東選集出版委員會,由中央統一編輯《毛澤東選集》,毛澤東親自主持其事,這封信再次入選。
不過,為了不引起黨內同志對林彪的誤解,出於對林彪的關心和愛護,毛澤東將這封信改題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並對信中指名林彪的地方作了刪改。
然而,毛澤東怎麼也不會想到,權力野心逐漸膨脹的林彪對那段歷史會有不認帳的時候。
1969年,已成為中共中央唯一副主席的林彪重返井岡山,遠眺竹林雲海,近聆流水潺潺,一時興起,填下了兩首《西江月·重上井岡山》的詞,並送呈毛澤東閱:「繁茂三灣竹樹,蒼茫五哨雲煙。
井岡山搏鬥憶當年,喚起人間巨變。
紅日光彌宇宙,戰旗涌作重洋。
工農億萬志昂揚,誓把敵頑埋葬。
」「四十年前舊地,萬千往事縈懷。
英雄烈士沒蒿萊,生死艱難度外。
志壯堅信馬列,豈疑星火燎原。
輝煌勝利盡開顏,鬥志不容稍減。
」毛澤東看後,微微一哂,用紅鉛筆在「志壯堅信馬列,豈疑星火燎原」下面重重地畫了二條粗槓,並打了一個問號,說道:「這是歷史公案,不要再翻了。
」
1990年5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批准了中央文獻研究室關於修訂《毛澤東選集》一至四卷第一版的報告。
經過一年多的辛勤工作,第二版《毛澤東選集》在1991年7月1日中國共產黨建黨70周年之際正式出版發行。
毛澤東給林彪寫的信被收入其中,標題仍然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並在篇目下有了一個比1952年版更為詳細的,也更為恢復歷史原貌的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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