諫士春秋連載-95

鍾後安齊——才女進言也曾不讓鬚眉

齊宣王的優點不僅是好士，而且能夠「容眾」。

作為史上著名的喜諫之君，有關齊宣王的諫諍故事很多；這些故事不僅來自他傾力打造的稷下學宮，甚至還來自他的後宮。

提到齊宣王納諫，最富傳奇色彩的一則軼事，便是鍾離春的「隱諫」。

故事說的是在齊國無鹽邑，有位「行年三十」的恨嫁女子「自詣宣王」，跑到宮裡自我推薦，順帶給大王提了若干意見。

齊宣王雖沒看上她的長相，卻被她的氣質所吸引，結果一來二去，竟把她錄取到後宮，直接拜為王后。

鍾離春的故事，見於西漢劉向所著《新序》，此女本無姓名，因生於齊國的無鹽邑（今山東省東平縣一帶），故稱之為「無鹽女」。

鍾離春的名字，則出於據傳為劉向所著、又經後人改編增益而成的《列女傳》中；由於是傳記，同時還為她冠以頭銜：「宣王之正後」。

鍾離春的長相，被定義為「極丑無雙」。

《新序》載，「其為人也臼頭深目，長壯大節，昂鼻結喉，肥項少發，折腰出胸，皮膚若漆」，也即生來頭頂下窪，眼窩深凹，身材高大，骨節粗壯，鼻孔朝天，喉結突出，脖頸肥短，頭髮稀疏，腰部彎曲，胸部塌陷，皮膚黑得像塗了漆。

又說此女年已奔三，卻「無所容人」，沒人願意接納收留她。

自己拋頭露面找婆家，更是沒人肯買她的帳。

簡直是「流棄莫執」，丟在路邊也沒人肯撿。

鍾離春相貌雖丑，卻並不妨礙她是位才女。

鍾離春認為，女人也可以胸懷大志，放眼天下；女人成大器不靠長相，主要靠氣質。

於是她「拂拭短褐」，撣乾淨粗布衣服，趕到齊國的都城臨淄，去王宮登門覲見。

鍾離春剛到宮垣外圍的司馬門外，就被宮內謁者攔住。

她毫不遮掩地對謁者說：「妾，齊之不售女也。

」我就是齊國那個嫁不出去的女子。

本姑娘「聞君王之聖德」，聽說如今大王崇尚賢德，願「備後宮之掃除」，請求進宮做個傭人，希望得到大王「幸許」。

民間傳說和戲曲中的鐘離春

鍾離春，又稱鍾無鹽、鍾無艷，齊國王后。

她是傳說中所謂「中國古代四大醜女」之一，相傳生於戰國齊國無鹽邑，外貌極丑，四十歲不得出嫁，但很有才華。

她自己上門請見齊宣王，指出齊國四項危患，為齊宣王採納，齊國大安，鍾亦被封為王后。

鍾離春的故事在民間廣為流傳，元曲四大家之一的鄭光祖寫過一出元雜劇叫《丑齊後無艷連環》（也叫《智勇定齊》）；至今民間仍有「有事鍾無艷，無事夏迎春」的俚語。

圖為戲曲臉譜里的鐘離春。

齊宣王此時「置酒於漸台」，正在宮中設宴，左右大臣聞鍾女之言「莫不揜口而大笑」，都說「此天下強顏女子也」，這可真是世上臉皮最厚的女人了！但齊宣王倒不這樣認為，他當即召見鍾離春，對她實話實說道：寡人繼位之前，先王已經為寡人指配了妻妾。

如今，後宮中「皆已備有列位」，已經沒有空缺的位子了。

可是，像你這樣一位女子，尚且「不容鄉里布衣」，連你們那裡的平頭百姓都無法接受，卻要讓寡人這樣的大國之君接納你，莫非「有奇能乎」，懷有什麼特別的才能嗎？

鍾女顏值低，卻也無礙情商超高，她先說「無有」，表示自謙。

接著，又說「竊嘗喜隱」，將齊王的注意力吸引到猜啞謎這一當時流行於齊國宮室和學者之間的特殊對話方式，試圖借謎語與他深度交流。

齊宣王表示，自己同樣「喜隱」，願出謎題來猜。

但「言未卒」，鍾女卻「忽然不見矣」。

宣王「大驚」，查遍記載謎題的「隱書」而不明其意。

第二天將鍾女召來「復問」，此女不作答，又做出「揚目銜齒，舉手拊肘」的奇怪姿勢，口稱「殆哉！」一連四次。

宣王實在不解，表示「願遂聞命」，鍾女才為他揭開謎底。

鍾離春道：小女四稱「殆哉」，隱喻大王有四重危患：齊國外憂秦楚，內聚奸臣，大王「春秋四十」，不為立嗣操心，反為妻妾勞神。

一旦「山陵崩弛」，御駕歸天，必將「社稷不定」，國家大亂。

此其一也。

齊宮漸台高聳，金玉滿目；民間卻百姓貧苦，萬民罷極。

此其二也。

有賢德者紛紛「伏匿於山林」，諂諛之徒卻「強進於左右」；邪偽的奸人「立於本朝」，正直敢諫者卻「不得通入」。

此其三也。

大王「外不修諸侯之禮，內不秉國家之治」，卻整日「酒漿沉琨，以夜續朝，女樂俳優，從橫大笑」。

此其四也。

以上四患，可謂「殆哉」！

鍾女言罷，齊宣王「掩然無聲，意入黃泉」，深思後又「忽然而昂」，喟然而嘆：「痛乎無鹽君之言！」於是痛改前非，立即「停漸台，罷女樂，退諂諛，去雕琢，選兵馬，實府庫」。

為「招進直言」，特將朝廷公門四面敞開。

又選擇吉日，「立太子，進慈母」，特別「拜無鹽君為王后」。

齊國由此「大安」。

（連載95·謝絕轉載）

本報專稿 風乎舞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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