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丁《懺悔錄》早期中譯本及相關討論 - 古希腊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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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 mainland China, Augustine's "Confessions" translated by Mr. Zhou ... 胡貽穀的譯作都是從英語譯為中文,《古聖明心》也應該是從英文翻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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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伟驰
奥古斯丁《懺悔錄》早期中譯本及相關討論*
日期:2021年06月13日22:28 浏览次数: 作者:周伟驰 编辑:张敏
內容提要:
奥古斯丁《懺悔錄》現在大陸通用的是周士良先生的譯本(商務,1963)。
在周譯本之前,在晚清和民國時期,《懺悔錄》曾經有五個中譯本。
本文首先考察這五個中譯本的翻譯與出版情況,各自的特點,其次考察「懺悔錄」譯名的傳播史,及其在民國時期引起的關於confessions的準確含義和翻譯的討論。
本文是漢語學界首次系統考察《懺悔錄》東傳的情況。
關鍵字:奥古斯丁、《懺悔錄》、慕維廉、胡貽穀、吳應楓、張若谷
Abstract:
InmainlandChina,Augustine's"Confessions"translatedbyMr.ZhouShiliang(CommercialPress,1963)isverypopular.However,beforeMr.Zhou’stranslation,duringthelateQingandtheRepublicofChina,therewerefiveChinesetranslationsofConfessions.InthispapertheauthorfirstexaminesthetranslationandpublicationofthefiveChinesetranslations,theirrespectivecharacteristics,andsecondlyexaminesthehistoryofthetranslationoftheword“Confession”,thediscussionoftheprecisemeaningandtranslationof“confession”amongsomewritersduringtheRepublicofChina.ThisarticleisthefirstsystematicallyacademicretrospectionoftheeastwardtransmissionofAugustine’s“Confessions”.
Keywords:Augustine,"Confessions",WilliamMuirhead,HuYigu,WuYingfeng,ZhangRuogu
一《懺悔錄》的翻譯情況
雖然從羅明堅、利瑪竇來華之時,諸多傳教士即已在著作中提到奥古斯丁,但是對奥古斯丁著作的翻譯卻要遲至晚清,這是從翻譯《懺悔錄》開始的。
晚清出現了《懺悔錄》的兩個中譯本,都是用文言文譯的。
第一個中譯本,是英國倫敦會傳教士慕維廉的《古聖任罪》。
[1]《古聖任罪》全書分四部分。
第一部分是《古聖任罪》序,第二部分是正文(《懺悔錄》前十卷的翻譯),第三部分是「古王任罪」,講大衛王向上帝認罪,第四部分是《任罪求恩雲》,實為一篇禱告詞。
漢字共約一萬七千字。
在《古聖任罪》序裡,慕維廉對奥古斯丁生平作了一個簡介,也揭示了本書的宗旨:
夫聖人任罪,亦無甚奇。
聖書云:「凡人皆有罪,惟心內自訟,而外可顯其行。
」孔子云:「躬行君子,則我未之有得。
」即外國之聖,亦猶是言也。
若人自云無罪,便自欺而失真理矣。
何以為聖?非生而使然,亦非眾人相遺而稱之名,惟人心身變化,悔罪改過,虔信敬上帝,以善行人之謂也。
茲述外國之古聖曰「奥古斯丁」,生於東晉穆帝十二年,在阿[2]非利加北,聖教列祖中,聲名最著者也。
幼時雖讀詩書,而情欲放縱。
迨壯歲,被聖神大感,又得教師諄誨,心漸激發,痛改前非,篤信天道,而從聖教。
越數年,封為教督。
任事嚴慎,以盡斯職。
著作富有,辯駁異端,勤行聖道。
至文帝十年,國有叛逆爭鬥事,彼勤勞供職,心力交瘁,忽染沉屙,溘然長逝,時年七十有六。
噫!人雖雲亡,其名不朽,至今稱道不衰。
凡其所著之書,皆足以輔人信德,堅人心志,真渡世金針也。
今譯其《自任》一書,意斯人實誠中而外,竊願披閱者欣然獲益,庶有厚望焉。
時維光緒十年歲次甲申仲春月大英慕維廉識。
[3]
從目前所見資料來看,慕維廉是第一個將Augustine/Augustinus這個人名譯為「奥古斯丁」的。
後來,這個譯名被廣學會的林樂知沿用,到民國後被中國學界普遍接受,成了當今通用的譯名。
《古聖任罪》正文十章是對《懺悔錄》前十卷的縮譯,與《懺悔錄》前十卷大致對應。
慕維廉略去了《懺悔錄》的第六卷。
在所譯卷章,也分重點突出一部分內容,而略去了其他許多內容。
比如,第九章只是重點談了莫尼卡死前母子共經的永生異象,而其他都是略提。
第十章只是談了奧舊習難除,夢中仍難自制,而基督中保有助於他克服惡習。
這跟《懺悔錄》第十卷通卷都在談「記憶」是有所不同的。
在前面幾章中,對於奥古斯丁談得甚多的希臘拉丁教育、戲劇等,慕維廉都略過不提。
我們將看到,這對後來胡貽穀譯本是有影響的。
晚清傳教士翻譯一般採取的是「譯述」方法,即由傳教士口譯,中國人筆述。
我們不清楚《古聖任罪》的中國合譯者為誰。
慕維廉《古聖任罪》是他從拉丁原文縮譯,還是從當時英語小冊子直譯,他沒有透露,今天也難以察究。
《懺悔錄》的第二個中譯本,是中國人胡貽穀的《古聖明心》。
[4]胡貽穀(約1884-?)畢業於中西書院,曾任廣學會編輯,後應謝洪賚之邀加入基督教青年會書報部工作,並在謝洪賚病逝之后,主持中華基督教青年協會大局(1917-1932),是清民之際非常活躍的基督教譯者和學者。
[5]《古聖明心》在宣統元年由廣學會出版。
《古聖明心》將奥古斯丁的confessions稱為「亞古司丁認詞」——大意是指認罪之詞。
在《古聖明心》序言裡,胡貽穀說:
是書共分十冊,自述其幼年時,以迄三十三歲所經歷之事蹟。
嘗按亞之品性,寬猛相濟,剛柔並用者。
如其先時劫奪鄰家之果,則有剛猛之心者也。
其悼友之死亡,痛己之過失,追論母之慈愛,則有寬柔之心者也。
且其精於修詞學,故字裡行間,時有纏綿不盡之致。
於聖經中尤能得其三昧。
凡書中揭其內心之舊惡,及其靈性與習慣之爭戰,信教之種種疑難,心地之漸漸清明,有足令人之羞慚之恐怖者,委婉曲折,不稍隱匿,是可見於道德上之需要,真信仰之關係。
其以大智慧、大學問,縱其卑劣之性,而覺悟其非,希望得一純潔之宗旨,能與其舊染之汙為敵,使之一軌於正者,而要皆以基督教為獨一無二之法門也。
故惟基督教能授最有學識、最有經驗之人以真平安,固非其他[6]所能夢想及之矣。
且亞之作是書也,更有一深意存焉,則以表章上帝之寬容慈善,使若彼之幾於遊蕩忘返者,終且入安樂之鄉,而深望如其人之能轉失望之錨,同登覺岸耳。
[7]
雖然胡貽穀對慕維廉《古聖任罪》似無認識,其譯筆卻跟慕維廉有相似之處。
《古聖明心》跟《古聖任罪》一樣,也只譯了《懺悔錄》前十冊(卷),漢字總數八萬有餘。
相較於《古聖任罪》之縮譯,《古聖明心》基本是按原有卷章意譯,不過也會根據譯者的觀點進行裁剪取捨。
胡貽穀的譯作都是從英語譯為中文,《古聖明心》也應該是從英文翻譯的。
那麼,他參照的英文版可能是哪個呢?當時,英語世界比較流行的學術譯本有這麼幾個:1838年出現的蒲賽(EdwardB.Pusey)譯本[8],但它沒有卷章簡介。
後來,西蒙斯(Symons)選了裡面的前十卷,單獨成書。
[9]胡貽穀本也只有前十卷。
但是,胡本譯出了每冊(即「卷」,book)每章(chapter)的內容簡介,而西蒙斯本只在每卷開頭總括了該卷內容,每章開頭並無內容簡介。
當時另一個譯本,即比格本。
[10]比格本只譯了前九卷,而胡本譯了前十卷。
還有一個譯本,即皮金頓(J.G.Pilkington)翻譯的《懺悔錄》全本。
[11]它被收入沙夫(PhilipSchaff,1819-1893)主編的《尼西亞及其後教父選集》第一系列[12]第一卷。
從該譯本每卷每章前面的內容簡介來看,胡本是用了這個英譯本。
只不過,胡本只選譯了前面十卷,並且章目略有調整,略去了一些他認為跟中國讀者不相干的部分,或他認為不重要的部分。
比如,第一卷皮本共18章,胡本則只有十三章,主要是略去了原本第13-17章講述希臘、拉丁語言文化的部分,而將原第18章分為兩章另行敘述。
其餘九冊亦如此。
《懺悔錄》的第三個中譯本,是天主教司鐸趙允伯做的白話文翻譯。
徐景賢在其《聖奧思定與中國學術界》一文中,曾引用其所譯《懺悔錄》米蘭花園皈依兩章(8:11-12)。
[13]因為徐景賢文發表於1930年秋,而趙允伯所譯又是「曩日」所為,故其翻譯應該是在白話文運動之後,很可能是在1920年代。
趙譯後來未曾出版,我們也不知道,趙譯書名為何,是否據拉丁文譯出,以及是否譯完了全書。
今天令我們感到慶幸的是,徐景賢在其文中保存了第八卷中的這兩章,使我們知道曾有此人此譯。
[14]
奥古斯丁《懺悔錄》的第四個中譯本,是著名新教神學家和活動家徐寶謙(1892-1944)的譯本。
1941年,孫恩三、葛德基(EarlCressy)和章文新(D.F.P.Jones)三人在成都計畫編一套《基督教歷代名著集成》,次年金陵神學院決定出資,並聘請徐寶謙任主編。
但徐寶謙1944年1月出車禍身亡,使編譯事業大受打擊。
[15]1961年9月,章文新在其主編的《基督教歷代名著集成/奥古斯丁選集》的「序言」中說:「聖奧古斯丁是古代教會著述最豐富作家之一。
他的名著中最偉大的當推《懺悔錄》,和《上帝之城》。
前者已由徐寶謙博士,後者已由鄒秉彝博士分別譯出。
譯文均存南京,尚待出版。
」[16]可見徐寶謙和鄒秉彝(1900-1954)的這兩本譯著當時尚存放在南京(金陵神學院),只是一直未能出版。
參與《基督教歷代名著集成》的其他人也知道這件事,比如謝扶雅在1980年代還說,徐寶謙《懺悔錄》譯稿存放在金陵神學院。
[17]但章文新沒有料到,謝扶雅可能也不知道的是,1966年8月,金陵神學院的圖書在亂局中被焚毀一空,很可能這兩部譯稿早已葬身火海。
今日我們見不到徐譯本的片言隻語。
從當時譯書的潮流和徐寶謙的風格來看,其所譯《懺悔錄》當是用白話文翻譯。
翻譯的時間,很可能是在孫恩三等人計畫《基督教歷代名著集成》之後、徐寶謙出車禍之前,即1941-44年之間。
奥古斯丁《懺悔錄》的第五個中譯本,是上海人吳應楓(1898-1972)的白話文全譯本。
[18]吳應楓是耶穌會會士,有良好的法文及拉丁文功底。
[19]吳譯本1963年被引入臺灣,在港臺地區占主流地位。
吳應楓在其所譯《懺悔錄》一書的序言「譯者的幾句話」裡說,他是根據法國百祿·賴里奧教授的法拉對照本[20]譯出的,吳應楓還說:
把Confessions譯作《懺悔錄》,可說是只譯了原字的一半:因為它還有歌功頌德的意義;而且這個意義的色彩,在這部著作裡,尤其表現得濃厚。
[21]
吳應楓可能清楚在1929年前後上海張若谷(1905-60)、邵洵美(1906-68)等人關於confessions一詞的譯解問題,因此特意說明,這個詞除了「懺悔」之意,還有「歌功頌德」之意。
對於翻譯的評價
慕維廉《古聖任罪》1884年由福音會堂發行,1899年也是由中國聖教書會印發,看來主要是在教內發行(雖然它也針對教外人士尤其讀書人勸教),在外流行不廣。
至於胡貽穀的《古聖明心》1909年由廣學會印發,而此時廣學會在社會上還是頗有影響的,因此讀到的人比慕維廉本多了許多。
但是進入民國後,隨著白話文運動的興起,《古聖明心》的文言文成了閱讀障礙。
1923年廣學會將《古聖明心》再版,易名《奧古士丁認罪篇》,改動了個別字詞,但總體上仍然保持著1909年的樣貌,並非白話文。
1929年,自認天主教作家的張若谷在「聖奧斯丁的懺悔」一文中,對《奧古士丁認罪篇》有這樣的評論:
聖奧斯定的懺悔錄從文學的眼光去估定他的價值,是「具著很活潑的想像。
它的文句,常有些流入歐洲各國的文學裡成為常用的文字。
」(見《文學大綱》)因為他「精於修詞學,故字裡行間,時有纏綿不盡之致,委婉曲折,不稍隱匿。
」可惜在中國的譯本,用了死呆的文言翻譯的,而且完全出於宗教傳道文字的型模,看了使人乏味。
我可惜沒有讀過拉丁文的原本,但是讀法文譯本時,還能咀嚼出這本拉丁名作原有的風味,不得不使我們承認它是拉丁文學中的一大傑作。
[22]
張若谷還指出,胡貽穀本只譯了《懺悔錄》前十編,而全書實共有十三編,因此這個譯本是不完全的。
[23]不過,在徐景賢看來,胡譯雖有一些毛病,但就其有開創意義而言,仍無人超越其新紀錄。
因此,「應向胡先生表示相當之敬意!」[24](徐不知道胡之前有慕維廉譯本。
)
徐景賢看過趙允伯的手稿,他對這個譯本的評價是「譯文頗忠實」,而且「生動」。
他覺得,如果譯者能仿中國經典來譯奥古斯丁這部經典,則會更為盡善盡美。
[25]
至於奥古斯丁在民國知識界的影響,較顯著的例子是在紀念奥古斯丁一千五百年前夕(1930),幾個時在上海的文人關於confessiones/confessions一詞翻譯的討論。
這些討論後來收在張若谷《咖啡座談》一書中(1929)。
書裡與懺悔錄有關的,有張若谷「聖奧斯定的懺悔錄」、「世紀病與懺悔錄」,邵洵美「一封關於懺悔錄的信」,胡烏衣「致若穀洵美」幾篇文章,他們就奥古斯丁、盧梭、繆塞、馬靄等人的「懺悔錄」的理解問題作了探討。
confessiones[26]的中譯經過
Confessiones該如何翻譯和理解,在民國成了一個問題。
在明清之際,天主教提到奥古斯丁時,都只引其語錄,而不提及其著作情況。
如高一志《聖奧吾思定聖人行實》、馮秉正《聖年廣益》均不提及,甚至利類思和安文思所譯《超性學要》,雖然引用奥古斯丁455次[27],但亦未注明出自奥古斯丁哪本著作,顯然譯者認為無此必要。
晚清新教傳教士則開始提及奥古斯丁書名。
Confessiones出現過不同的譯名。
如《自任》/《古聖任罪》(慕維廉),《明道知非書》(林樂知),《認罪記》(李提摩太),《亞古司丁認詞》/《古聖明心》/《奧古士丁認罪篇》(胡貽穀),《懺悔錄》(周作人、瞿世英、謝晉青、韓士元、鄭振鐸、徐炳昶、趙景深、鄭學稼等等),《懺悔》(樊炳清),《籲告錄》(徐景賢)。
從現有資料來看,將Confessiones譯為《懺悔錄》,是從周作人開始,後來被學界廣泛採用。
1918年,周作人《歐洲文學史》出版,裡面用了幾句話提到奥古斯丁:
St.Augustinus(354–430)生於Numidia,少時放逸不羈,偶讀聖保羅書,遂改行,歸基督教,後進職至主教。
作《懺悔錄》(Confessiones),述少時情事極美妙,為自敘(Autobiographia)類中傑作,不僅以宗教得名也。
[28]
「懺悔」本來是一個佛教詞彙,周作人為什麼要將Confeseesiones譯為「懺悔錄」?他沒有說明。
據後來張若谷的看法,翻譯界將該詞譯為「懺悔」或「懺悔錄」,是沿用了日本人的翻譯。
[29]但具體如何沿用,張若谷沒有進行考察。
在民國學界,後來的譯者基本都跟隨周作人的譯法,幾乎沒有例外。
比如鄭振鐸在其《文學大綱》裡也譯為「懺悔錄」。
[30]
原來,周作人1906-11年在日本留學,在此期間,正趕上奥古斯丁的Confessiones出了第一個日譯本,周作人很可能注意到了。
明治四十年,也就是1907年,日本基督教學者宮崎八百吉將奥古斯丁Confessiones譯成日文,書名用的就是漢字《懺悔錄》,由警醒社書店出版。
不過,宮崎八百吉只翻譯了《懺悔錄》的前九卷。
宮崎說,他的翻譯是以比格的英譯本為基礎的。
[31]宮崎在「譯者自序」中提到,奥古斯丁懺悔錄實為對神的「告白」。
[32]宮崎的這個譯本,看來頗為暢銷,第二年就重印,引起出版界注意,後來出現了多個譯本,一般也題名為《懺悔錄》。
如中山昌樹譯《懺悔錄》(洛陽堂,1919),宮原晃一郎譯《懺悔錄》(文明書院,1923),內村達三郎譯《懺悔錄全譯》(岩波書店,1932)。
後來,服部英次郎覺得「懺悔」一名不甚準確,因此改譯為《告白》(岩波書店,上中卷出版於1940年,上中下全集出版於1951年)。
此後,日本譯者一般將Confessiones譯為《告白》,而不再用《懺悔錄》。
如山田晶,就譯為《告白》(中央公論社,1968)。
[33]在中國,《懺悔錄》反而固定下來,成了Confessiones的標準譯詞。
張若谷和邵洵美關於confessions的翻譯和理解的討論
邵洵美是上海著名的頹廢唯美主義詩人,曾是新月詩社一員。
1928年3月,邵洵美出版了文學評論集《火與肉》,裡面有一篇文章叫「賊窟與聖廟之間的信徒」,裡面提到:
為了要忘卻自己的盈筐滿篋的罪狀,便只是翻讀著人家的懺悔錄。
我讀了盧騷(J.J.Rosseau)的《懺悔錄》[34],我憐他流浪的身世;我讀了繆塞(A.DeMusset)的《一個現代人的懺悔錄》[35],我嗤他的癡情;我讀了馬藹(G.Moore)的《一個少年的懺悔錄》[36],啊,這才是我理想的懺悔錄嚇。
(《賊窟與聖廟之間的信徒》)[37]
張若谷畢業於震旦大學,精通法文,是個天主教徒。
他和邵洵美年齡相仿,兩人是朋友。
張若谷讀過邵洵美的《火與肉》,對於裡面所提各本《懺悔錄》是熟悉的。
大約在1928年上半年,張若谷生病住進醫院,在醫院療養期間,讀了法文版的奥古斯丁《懺悔錄》,頗有感受,對各家《懺悔錄》和confession一詞的翻譯有了不同的看法。
他寫了一篇文章「聖奧斯定的懺悔錄」,發表在《申報》副刊《藝術界》上。
(後收入其《咖啡座談》一書。
)在引用邵洵美上面所說的一些關於「懺悔錄」的字句後,重點提起奥古斯丁的《懺悔錄》,強調confession中宗教的一面。
張若谷標榜奥古斯丁《懺悔錄》的價值,強調他對繆塞《懺悔錄》的喜愛——因為它是「純真的懺悔錄」,而對盧梭的文過飾非則提出了批評。
關於奥古斯丁,張若谷說:
要是從宗教的眼光去觀察這本懺悔錄的話,那的確是宗教的一大金書,與多馬斯根庇的《遵主聖範》有同樣的價值,可以列在聖經之後的兩部傑作。
這一部唯一萬世不朽的懺悔錄,常可以得到永久的各時各地的讀者。
……無論教徒與非宗教徒,都值得手置一篇誦讀的。
[38]
統觀聖奧斯定的懺悔錄全書,可以說這不是一本純粹的懺悔錄,懺悔一詞的法英二國文學為Confession,有供狀的意味。
在天主教中譯作「告解」、「悔罪」、「神工」……等,在耶穌教中則習譯為「認罪」、「明心」……等等。
在普通翻譯界中,喜沿用日本的譯詞「懺悔」或「懺悔錄」字樣。
但是在聖奧斯定筆下的Confession一詞,卻解作「讚頌」、「祝詞」(ConangeBenediction)的意義,並不能當作一般的認罪供狀解。
這是一篇很冗長的獨語(Monologue),一個靈魂直接面天主的祈禱文。
最後再重說一番,我是愛讀聖奧斯定的懺悔錄,因為它是一張十分真實的人性內在生活的繪畫。
作者是一個人,有不滅絕的人之本性的。
他的真實作品,只要是有真實的人心者,都會愛讀的。
[39]
在文中,張若谷指出,邵洵美將繆塞的LaConfessiond'unenfantdusiècle譯成《一個現代人的懺悔錄》,「卻弄錯了」。
他自己將繆塞這部懺悔錄譯為《一個世紀孩子的懺悔錄》。
邵洵美在讀了張若谷這篇文章後,於1928年8月28日(奥古斯丁瞻禮日)這一天,給張若谷複了一封信,後來也發表在《藝術界》上。
邵洵美先解釋了他對繆塞懺悔錄書名的翻譯:
「一個現代人的懺悔錄」是的確不妥,不過我當時讀的是英譯本,而英譯本的譯名是AModernMan’sConfession,因此我不得不求你的原諒。
譯書名本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你直譯為《一個世紀孩子的懺悔錄》,我也覺得還不十分滿意,第一便是「世紀孩子」作何解釋。
第二便是d'unenfantdusiècle有無別的意義在內。
[40]
隨後,邵洵美談到confession一詞的翻譯問題:
在這裡,同時,我想和你討論討論“Confession”一字。
我覺得有些地方實在不能把來譯成「懺悔錄」。
因為「懺悔」的性質,差不多完全是含有「悔過」的意思。
以你們天主教中的懺悔而言,則是藉以排遣胸懷中蘊藏的煩悶,或是希望上帝能寬恕他的罪惡。
但觀馬蘊的ConfessionsofAYoungMan則既沒有蘊藏煩悶要排遣,也沒有罪惡要求上帝代他負擔。
那裡,我們怎麼能叫他為「懺悔錄」呢?所以我想這個例子便只能譯為「供狀」了,你說對否?[41]
張若谷看到邵洵美的回復後,又寫了一文,在《藝術界》上刊出。
他還是談對繆塞書名中「世紀」、「孩子」、「懺悔」的理解和翻譯問題,堅持他自己原來的翻譯:「一個世紀孩子的懺悔錄」。
他說:「繆塞這本作品題名的意義,依我私人的則見,應當作一個染有『世紀病的孩子的懺悔錄』解。
」[42]
談到confession一詞該如何翻譯時,張若谷說:
至於你所說的Confession一字覺得有些地方實在不能把來譯成懺悔錄,因為懺悔的性質,差不多完全是含有「悔過」的意思。
以天主教中的懺悔而言,則是藉以排遣胸懷中蘊藏的煩悶,或是希望上帝能寬恕他的罪惡。
但觀馬靄的ConfessonsofAYoungMan,則既沒有蘊藏的煩悶要排遣,也沒有罪惡要求上帝代他負擔,那麼,我們怎麼能叫他「懺悔錄」呢?所以你就主張把Confession譯為「供狀」了。
在我的私意,以為把Confession一字譯成懺悔錄為再妥切不過的了,讓我也來賣弄一番字義的考據工夫罷。
法文Confession一字,有兩種意義:一為「事蹟的供認」,在宗教則作「在神父前的罪惡供認」解。
二為「公開的宣言」,例如一五三八年間,路德派基督徒遞呈於德皇五世的信仰宣言,就是在歷史上很著名所稱的confessiond’Augsheng。
[43]要是把他翻成為中文起來,那就有很多的名詞可以應用。
像什麼「自白」嚇,「供認」嚇,「供狀」嚇,「罪狀」嚇,「宣言」嚇,「告解」嚇,「悔狀」嚇,「解罪」嚇,……不勝枚舉,但最確切的莫如「懺悔」一詞。
「懺悔」一詞,本為佛家語。
梵名懺摩,其義如悔。
合而言之,名曰懺悔,乃伏罪自新之謂也。
(見《辭源》)現在加用宗教的意味去應譯Confession一詞,當然很覺得妥切的了。
但是假如以文學的意味,我也覺得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聖奧斯定的懺悔錄原來都是採取宗教中懺悔的意義。
至於此外像繆塞,喬治桑,托爾斯泰,丁尼孫,盧騷,馬藹,赫爾孟諸人所抒寫的Confession,雖則都並不是「希望上帝能寬恕他的罪惡」,誠如你所說的。
但是,我卻深認這些都是他們或伊們「藉以排遣胸懷中蘊藏的煩悶」的文學傑作,單從這一點上看來,就譯成為「懺悔」想也沒有欠妥的地方吧?而且退一步想,即使他們的確並不都在希望得到天主的寬恕,也並不希望得到讀者的表予同情與憐憫,但是他們在下筆的時候,一定是抱著非宗教式的一種慚愧,或誇豪的心理。
他們憑他們的好記憶力,把回想中的一切個人在生活上體驗的事蹟,無論失意或得意,歡喜與悲痛,像宗教徒的在教士前赤裸裸的披露供認。
因為他們的供狀,是必帶有這樣的心理狀態,所謂「念已往之不再,知來者之可追」者,而且既然抒寫在紙上,那是為公開於世界讀者之前的,像這樣的「供狀」,換上「懺悔」一字,想也未始不可以的吧?
但是我們仍舊本乎尊重個人的自由,並不堅強你廢除「供狀」改用「懺悔」,因為至少在你的「火與肉」初版中,你已把Confession譯作「懺悔錄」的了,等到你這本大作將來再版時再看吧。
[44]
張、邵二人的討論引來其他人的加入,胡烏衣認為繆塞一書的書名中,siècle含有「世紀」、「現代」二義,乃是「現在的世紀」的縮寫,該書應譯為「一個現代孩子的懺悔錄」。
至於confession的翻譯,他認為,這個字的普遍意義是「認」、「供狀」,在法官面前所陳述的,含有悔罪意義。
天主教裡譯作「告解」、「悔獨」、「神工」,含有用口或文字所發表心底所陳述的,應譯作「讚頌」、「祝詞」、「誓文」。
近有一種意義是紀念認得在生活史上的過失的記載,應該譯作「懺悔」或「懺悔錄」,如聖奧斯定、盧梭……的懺悔錄等。
Confession如不含有「犯罪的招供」或「犯罪的陳述」的意義,應譯「自供」,或「自述」。
[45]
其實,奥古斯丁的confessiones雖與現代英語confessions字形相同,但是英語中的confessions,首先指「悔罪」,承認自己犯罪的事實,其次就是天主教的「告解」儀式。
而這兩種含義在奥古斯丁的時代都還沒有。
在奥古斯丁的時代,一個人常常只有受到拷打折磨才會承認自己犯罪的事實,奥古斯丁的「懺悔」顯然不是這樣的;而「告解」制只是到了後世才有,在奥古斯丁的時代還沒有出現。
那麼奥古斯丁用confessiones,到底是什麼意思?學界一般認為,confession有三重含義:首先,讚美上帝,其次,承認罪過,這兩個含義結合起來等於說,為了所坦承的罪被上帝治癒而讚美上帝。
第三個含義是信仰宣示。
[46]有的學者認為,奥古斯丁是在學習舊約中大衛王的榜樣,向上帝作confessiones,一是懺悔自己的罪過,二是讚美上帝。
[47]有的學者認為,該詞雖然主要有三個意思:坦白罪,讚美神,直陳信,但範圍還遠不止此,還有承認、確認、見證之意,不只是承認道德真理,還承認無關道德的事,比如承認時間是不可度量的。
既然萬物都在表明上帝的存在,連魔鬼和異端也承認上帝存在,奥古斯丁為什麼要單單選這個詞呢?這是因為奥古斯丁受到舊約詩篇影響。
詩篇中說,萬物之中唯有人才能表達出對上帝的普遍的見證。
所以,為了不引起今天讀者的誤會,最好不要譯為confessions(懺悔),而譯為testimony(見證、證明、證實、表明)。
[48]
與現代盧梭、繆塞的「自傳式的」confessions不同,奥古斯丁的confession是從神人關係上著眼的,他是從上帝恩典的角度,看待自己如何從一個背負原罪之人,在生活中從第一樁罪(偷梨),一步步沉淪在苦海裡,心智和意志都走上歧途,又如何逐漸地得到上帝的光照和恩典,而一步步地恢復知識和能力,並在聖靈的幫助下,預嘗永生的滋味,對上帝的偉大及其造物(包括時間)的奧秘有所領悟和證實。
所以,在奥古斯丁這裡,向上帝「坦白」自己的罪惡,「感恩」上帝一路以來對自己的關照,「讚美」上帝的寬恕和恩典,「見證」上帝創世的大能和美妙,都歸結在這個表述人直面上帝坦承自己心跡的confession裡了。
而後世盧梭等人的confession是面對人的,是人說給人聽,做給人看的,因此就只有「坦白」的意思,而沒有後面的幾種含義了。
並且,人面對人無法做到徹底的坦白,而會有意無意地隱藏和歪曲,因此,他們所謂“confession”往往都會在讀者中間引發關於「所說是否真實」的討論和爭議。
佛教「懺悔」,「懺」來自梵語「懺摩」,原意為「忍」、「寬恕」,指請求原諒;「悔」,來自梵語「提舍那」,意為「說罪」,指自申罪狀。
亦有人認為「悔」即漢字「悔過」、「追悔」之義,但如此一來「悔」便與「懺」不符,故有人認為「悔」並無「悔過」之義,而指「告白」。
「坦白」,應係依據「懺摩」之原義而來,指師家聞修行者告白罪狀而予以寬恕。
佛教中有懺悔儀式,在佛祖及僧眾面前坦承罪過,請求寬恕。
就佛教「懺悔」要人在佛祖(及他人)坦承自己的罪,請求原諒而言,跟confession的「」「坦承己罪」有類似之處,在請求「寬恕」中,亦可以說含有對佛祖的感激之情。
只不過,恐怕沒有confession裡面所含有的「讚美」之義,這是由佛教側重「自力」和個人覺悟,而不重佛祖之他力引起的。
另外,「懺悔」儀式的公開化,本來亦含有宣示自己信仰的意圖及結果,因此亦跟confession第三義「宣示信仰」類似。
總體來說,「懺悔」要比單純的「告白」、「坦白」、「見證」更符合confession的多層的宗教含義。
就邵洵美、張若谷、胡烏衣關於confession翻譯的討論而論,邵洵美正確地指出,盧梭、馬藹等人的confessions並沒有宗教上「悔罪」之「悔」意,亦無讚美上帝之意,而只是告白、陳述自己的經歷而已,因此跟一般自傳、自述無甚區別,譯為「供狀」差不多。
胡烏衣也持此說。
張若谷則認為,奥古斯丁Confession應譯為宗教性的「懺悔錄」,並進一步主張,盧梭、繆塞、馬藹等人的confession亦應譯為「懺悔錄」,則是沒有看到他們跟奥古斯丁的差異,正在於他們是世俗作家,而缺乏奥古斯丁面對上帝的「讚美」與「信仰宣告」因素。
如果我們注意到奥古斯丁作為基督教作家,盧梭等人則是世俗作家,那麼,雖然他們的著作同用了一個詞confession,但奥古斯丁的應譯為「懺悔錄」,而盧梭等人的應譯為「告白」(或「自述」),這大概是比較可取的方法。
明末耶穌會士來華,從羅明堅、利瑪竇開始,即已在其著作中提到奥古斯丁其人其思。
從整個西學東漸史來看,奥古斯丁傳入中文世界甚至要比湯瑪斯、柏拉圖、亞里斯多德都要早。
但在明清之際,天主教各會會士雖然引用奥古斯丁諸多語錄,並將他作為教會聖人之一為之撰寫了一些傳記,但對他的具體著作如《懺悔錄》並無翻譯及介紹。
這項工作是由晚清來華的新教傳教士開始的,慕維廉、林樂知、李提摩太開始翻譯《懺悔錄》,並撰寫現代意義上的奥古斯丁傳記,但這時譯介工作仍然是由西方傳教士承擔的。
從胡貽穀開始,中國學者開始走上歷史舞臺,先後出現了四個中國人翻譯的版本,使得奥古斯丁為越來越多的中國普通人所知。
[49]在民國時期,由張若谷和邵洵美展開的關於confession一詞的翻譯與理解問題的討論,既表明奥古斯丁《懺悔錄》的影響已經大大地超越了教會內部,而進入了當時中國的文化圈,也表明中國人開始從深層次的精神層面來理解《懺悔錄》,將之與人生經驗及意義聯繫起來,《懺悔錄》開始內在地進入現代中國人的靈性視野。
1963年,《懺悔錄》的第六個中譯本即周士良譯本被納入商務印書館世界名著系列,堪稱最完善的中譯本,為改革開放後大陸的奥古斯丁研究奠定了一個很好的文本基礎。
進入21世紀後,奥古斯丁的譯作與研究論著之多,可以說使奧學成為西學中的「顯學」,而《懺悔錄》是奧著中最受人矚目,讀者也最多的一部著作。
鑒於許多人對於《懺悔錄》在中國傳播的歷史缺乏瞭解,或者只是一知半解,筆者數年來窮搜歷史資料,基本弄清楚了《懺悔錄》傳入中文世界的經過,希望能為將來的奥古斯丁中傳史提供一個繼續討論的基礎。
[50]
參考文獻Biblio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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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发表于《汉语基督教学术评论》总第28期(2019)。
*本文為2018年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奥古斯丁哲學漢傳文獻整理與研究」(18BZJ027)階段性成果。
[1]慕維廉WilliamMuirhead譯,《古聖任罪》GushenRenzui[AnAncientSaint’sConfessions],上海福音會堂ShanghaiGospelChurch發行,上海申報館Shenbaoguan代印,光緒十年二月(1884)。
今牛津大學博多利圖書館(BodleianLibrary)有藏。
在此感謝王明德博士提供的幫助。
另有一個版本為:《古聖任罪》,中國聖教書會ZhongguoShenjiaoshuhui[ChineseTractSociety]印發,上海美華書館ShanghaiMeihuashuguan[TheAmericanPresbyterianMissionPress]排印,光緒二十五年(1899)。
該版文字有零星改動。
今華東神學院圖書館有藏。
[2]1899年版「阿」改為「亞」。
[3]慕維廉譯,《古聖任罪》,1–2。
[4]胡貽穀HuYigu,《古聖明心》GushengMingxin[AnAncientSaint’sConfessions],上海廣學會[ShanghaiChristianLiteratureSociety]藏版,宣統元年(1909)。
扉頁英文為:ConfessinsofSt.Augustine(353A.D.–430A.D.),HisAutobiographyuptohisConversion,OneoftheWorld’sClassics,TranslatedbyMr.HuI-Ku.(Shanghai:ChristianLiteratureSociety.1909).此書民國時有再版,為:胡貽穀,《奧古士丁認罪篇》,上海廣學會再版,1923年。
再版的扉頁英文與第一版相同,只是加上了SecondEdition,以及將1909改為了1923.英文封面中,奥古斯丁的生年有誤,生年不是353年,而應為354年。
再版中個別字詞有更改,但不影響原譯意思及風格。
[5]誠靜怡ChengJingyi主編,《中華基督教會年鑒》ZhonghuaJidujiaohuinianjian[TheChinaChurchYearbook]第五期(1918年),廣學會Guangxuehui[TheKwangHsuenPublishingHouse,Shanghai]發行,1919年,第17頁「著者小記」。
亦參:趙曉陽ZhaoXiaoyang,〈中國基督教青年會早期文字貢獻者謝洪賚及著述目錄〉”ZhongguojidujiaoqingnianhuizhaoqiwenzigongxianzheXieHonglaijizhushumulu”[XieHonglai,anearlywritersofYMCA,hislifeandworkslist],於《基督宗教研究》Jidujiaoyanjiu[ChristianityStudies]第九輯,卓新平ZhuoXinping主編(北京[Beijing]:宗教文化出版社[ReligiousCulturePress],2006)。
[6]指其他宗教與學說。
[7]胡貽穀譯,《古聖明心》(上海:廣學會,1909)。
序言,1–3。
[8]Augustin,Confessions,trans.E.B.Pusey(Oxford:J.H.Parker,1838).網上亦可下載:http://www.gutenberg.org/ebooks/3296(2018年7月7日)。
[9]ArthurSymons,ed.,TheConfessionsofSaintAugustine(London:WalterScottPublishingCo.,1898)該書譯文均出自E.B.Pusey,且只選了前十卷。
[10]Augustin,TheConfessionsofSaintAugustine,trans.CanonBigg(London:Methuen&Co.,1898).
[11]Augustin,Confessions,trans.J.G.Pilkington(Edinburgh:T.&T.Clark,1886).
[12]ASelectedLibraryoftheNiceneandPost-NiceneFathers,ed.PhilipSchaff,firstseries(GrandRapids,M.I.:Eerdmanns,1886,reprint,1989).
[13]徐景賢XuJingxian,《聖奧思定與中國學術界》ShengAosidingyuzhongguoxueshujie[InmemoriamanniversariiSanctiAugustini],中華公教學友聯合會[ConsociatioCatholicaAmicorumStudii]單行本,1931年,28–33。
亦可參:趙中亞ZhaoZhongya選編,《徐景賢文存》XuJingxianwencun[XuJingxian’sCollectedWorks](江蘇人民出版社[JiangsuPeople’sPress],2016年),281–84。
[14]徐景賢在文中提到,「從拉丁原文,重譯此書之新企圖,晚近亦曾有之,特未完成。
余曾與趙允伯司鐸談及此舉,趙司鐸欣然示以曩日所翻譯者。
」此處似是暗示,有人(徐景賢自己,或者他人)曾試圖從拉丁文譯《懺悔錄》,但未譯完。
見徐景賢,《聖奧思定與中國學術界》,28。
或《徐景賢文存》,281。
[15]金陵神學院托事部[NanjingUnionTheologicalSeminary,BoardofTrustees],〈編譯基督教歷代名著弁言〉[PrefacetoeditandtranslateChristianClassics](1954年春),於《奥古斯丁選集》AogusidingXuanji[SelectedWorksofAugustine],湯清TangQing等譯(香港基督教文藝出版社[ChineseChristianLiteratureCouncilLTD,Hongkong],1962),6。
[16]章文新ZhangWenxin,〈序言〉[preface](寫於1961年),於《奥古斯丁選集》,7。
[17]謝扶雅XieFuya,〈悼念沈宗瀚先生:兼追憶兩亡友徐寶謙與劉廷芳〉DaonianShenZonghanxiansheng:jianzuiyilianwangyouXuBaoqianyuLiuTingfang[RecallingMr.ShenZonghan,andothertwopastfriendsXuBaoqianandLiuTingfang],見《謝扶雅晚年基督教思想論集》XieFuyawannianjidujiaosixianglunji[XieFuya’slaterWorksaboutChristianThought](香港基督教文藝出版社[ChineseChristianLiteratureCouncilLTD,HongKong],1986),200。
[18]吳應楓WuYingfeng譯,《聖奧斯定懺悔錄》ShengAogusidingChanhuilu[SaintAugustine’sConfessions](上海土山灣印書館[ShanghaiTou-Se-WePress],1950)。
國家圖書館「地方民國文獻」網上可讀。
[19]吳應楓譯,《懺悔錄》Chanhuilu[Confessions],第十一版(臺北:光啟文化事業[KuangchiCulturalGroup],2017年),勒口「譯者簡介」上寫「吳應楓(1898–1972)」,並說明吳應楓1972年離世。
網上有人說吳應楓1977年在安徽白茅嶺去世。
姑存疑。
[20]吳應楓所據法譯本,當為:Augustin,Confessions,Texteetabliettraduitpar:PierredeLabriolle(Paris:lesBellesLettres,TomeI:LivreI–VIII,1925;TomeII:LivreIX–XIII,1926)。
感謝周之桓同學提供此資訊。
[21]吳應楓譯,《聖奧斯定懺悔錄》,I.
[22]張若谷ZhangRuogu,〈聖奧斯定的懺悔錄〉ShengAogusidingdeChanhuilu[SaintAugustine’sConfessions],載《咖啡座談》KafeiZuotan[RoundTalkinaCafe](上海[Shanghai]:真美善書局[Truth&Beauty&GoodnessPress],1929),47。
[23]張若谷,〈聖奧斯定的懺悔錄〉,48。
胡譯首版用「冊」而不是「編」來譯「卷」(book),再版時才改用「編」來譯「卷」。
另張若谷在這裡單說「《奧古士丁認罪篇》並不是全譯本」,可見張若谷所讀的胡譯本是1923年廣學會再版本。
[24]徐景賢,《徐景賢文存》,280。
[25]同上,284。
[26]Confessiones是拉丁文,Confessions是英文或法文對該詞的譯法,均為複數。
[27]《超性學要》ChaoXingXueyao[summatheologica]是對湯瑪斯·阿奎那《神學大全》[summatheologica]第一部分和第三部分的中譯,裡面將奥古斯丁譯為「奧定」,偶爾也譯為「奧斯丁」(5次),「奧斯定」(1次)。
這裡的統計,要感謝肖清和教授提供的幫助。
《超性學要》文本見張西平等主編《梵蒂岡圖書館藏明清中西文化交流史文獻叢刊》Fandigangtushuguancangmingqingzhongxiwenhuajiaoliushiwenxiancongkan[SeriesofMingandQingdynastiesChineseCatholicbooksstoredinVanticanlibrary]第一輯(大象出版社[ElephantPress],2014),9–12冊。
[28]周作人ZhouZuoren,《歐洲文學史》Ouzhouwenxueshi[AHistoryofEuropeanLiterature](上海[Shanghai]:商務[CommercialPress],1918),第二卷,61。
在第三卷第50頁,周亦將盧梭的LesConfessions譯作「懺悔錄」。
[29]張若谷,〈聖奧斯定的懺悔錄〉,50。
[30]鄭振鐸ZhengZhenduo,《文學大綱》Wenxuedagang[AnOutlineofLiterature](上海[Shanghai]:商務,1927),10。
[31]宮崎八百吉[GongqiBabaiji]譯,《懺悔錄》(東京[Tokio]:警醒社書店[Jingxingsheshudian],1907),5–6。
[32]同上,8。
[33]稻垣良典[Daoyuanliangdian],《日本歐洲中世紀哲學相關文獻目錄》[ABibliographyofJapaneseStudiesofEuropeanMedievalPhilosophy],載《學術》[Academy]第18輯,名古屋[Nagoya]:南山大學出版部,1957。
宮谷宣史[Gongguxuanshi],《日本的奥古斯丁文獻:作為對松村克己博士的感謝》,見https://kwansei.repo.nii.ac.jp/?action=pages_view_main&active_action=repository_view_main_item_detail&item_id=13932&item_no=1&page_id=30&block_id=27%C3%A3另可參日文維琪百科奥古斯丁條目相關部分。
有部分譯本,維琪提供的版本更早,本文加以調整。
[34]盧梭LesConfessions,法文版可從網上下載:https://www.rousseauonline.ch/Text/les-confessions-de-jj-rousseau.php/邵洵美所讀當為英譯本:TheConfessionsofJ.J.Rousseau(London:AldusSociety,1903).該英譯本可從網上下載:http://www.gutenberg.org/cache/epub/3901/pg3901-images.html.
[35]繆塞(AlfreddeMusset)原書名為LaConfessiond’unenfantdusiècle,當時有一個英譯本:The
ConfessionofaChildoftheCentury,trans.KendallWarren(NewYork:CharlesH.Sergel&Company,
1892)。
該英譯本可從網上下載:http://www.gutenberg.org/ebooks/9869(2018年7月1日)邵洵美所讀為另一英譯本,見下文。
[36]GeorgeA.Moore,ConfessionsofaYoungMan(London:SwanSonnensheinLowrey&Co.,1888).該小說可從網上下載:http://www.gutenberg.org/ebooks/12278(2018年7月1日)
[37]邵洵美ShaoXunmei,《火與肉》Huoyurou[FireandFlesh]中的〈賊窟與聖廟之間的信徒〉Zeikuyushengmiaozhijiandexintu[ABelieverbetweenThiefCaveandTemple]一篇,參《洵美文存》Xunmeiwencun[CollectedWorksofXunmei](遼寧教育出版社[LiaoningEducationPress],2006),65。
[38]張若谷,〈聖奧斯定的懺悔錄〉,47–48。
[39]同上,50–51。
[40]邵洵美ShaoXunmei,〈關於懺悔錄的信〉GuanyuChanhuiludexin[ALetterabouttheConfessions],載《咖啡座談》,121。
[41]同上,122。
[42]張若谷ZhangRuogu,〈世紀病與懺悔錄〉ShijibingyuChanhuilu[CenturyDiseaseandtheConfessions],載《咖啡座談》,54。
後來的譯者一般將繆塞的這本書譯為「一個世紀兒的懺悔」。
[43]原文如此。
張若谷此處年代及拼寫均有誤。
法文應為LaConfessiond'Augsbourg。
1530年路德派在奧格斯堡將信仰條綱呈交給查理五世,史稱AugsburgConfession,可參:https://en.wikipedia.org/wiki/Augsburg_Confession(2019年1月25日閱)。
[44]張若谷,〈世紀病與懺悔錄〉,59–62。
[45]見張若谷,《咖啡座談》,124–25。
[46]JohnM.Quinn,ACompaniontotheConfessionsofSt.Augustine(NewYork:PeterLang,2002),1,10n1.
[47]PeterBrown,“Introduction,”toAugustine’sConfessions,trans.F.J.Sheed(Indianapolis:Hackett,1993),xii.由此可見慕維廉將大衛王的懺悔詞放在《古聖任罪》中還是有道理的。
[48]GarryWills,SaintAugustine(NewYork:VikingPenguin,1999),XV–XVI.
[49]關於奥古斯丁思想自明清以來在中國傳播的基本情況,可參:周偉馳ZhouWeichi,〈明清奥古斯丁中文傳記〉MingQingAogusidingZhongwenZhuanji[ChineseAugustine’sStoryinMingandQingDynasties],《世界宗教研究》StudiesofWorldReligions,2017,no.4:pp.125–135;周偉馳,〈民國時期對奥古斯丁的譯介〉MingguoshiqiduiAogusidingdejieshao[IntroductiontoAugustine’sThoughtintheRepublicofChina],《世界宗教研究》,2018,no.4:pp.151–161)。
主題專論可參:周偉馳,〈奥古斯丁形象觀的東傳及其問題〉Aogusidingxingxiangguandedongchuanjiqiwenti[Augustine’sTheoryofImagoDeiinChinaanditsDivergence],《哲學研究》[PhilosophyStudies],2017,no.8:pp.76-83)。
[50]在筆者之前,對奥古斯丁漢傳史做過系統研究的只有民國時期徐景賢先生一人,參徐景賢,《聖奧思定與中國學術界》,中華公教學友聯合會單行本,1931年。
限於當時的歷史環境及資料條件,徐景賢先生對明清之際、晚清新教方面的許多情況是不知道的,比如,他不知道在胡貽穀之前,慕維廉曾譯過《懺悔錄》。
徐景賢先生生卒年為1907-46,他的《聖奧思定與中國學術界》寫於1929年,對於此後中國奥古斯丁的譯介亦未能著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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